
这一世之江湖
江南已逢烟雨 著
类别:武侠仙侠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345658
【传统武侠+群像+江湖+朝堂+势力纷争+天下统一+五代十国+剑道+慢节奏】 这一世的江湖: 是那个说出“文不涉江湖,武不入庙堂”的少年的江湖; 是那个胡言“腰间但有一壶酒,天官媚娘皆如狗”的疯子的江湖; 是那个写下“妾自眼底无江湖,唯盼红妆入君门”的女子的江湖; 是那个放言“亘古侠士无穷尽,唯我一剑皆斩之”的老人的江湖; 是那个牵驴走山河,笑称“行及三山五岳,阔别四海红颜”的和尚的江湖; 是那个浓妆粉黛,豪言“戏下无人谈,唱与山鬼听”的戏子的江湖; 这一世的江湖风云四起,这一世的江湖百宗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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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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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唐天祐四年四月十八日(暨公元907年6月1日),朱温废黜唐哀帝,自行称帝,改名朱晃,国号梁,年号开平,史称后梁。
是日,皇城开封。
朱晃独坐在龙椅上,微仰着头,闭着眼,眼皮不时颤动一下,看样子并没有睡着。
“吱~”
殿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身着乌甲的军伍之人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停在朱晃身前,拱手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免了,找到了吗?”
朱晃依旧闭着眼,像是累了一样,声音很淡。
来人面带苦涩,“皇上,微臣这段时间几乎找遍了梁国境内,但……依旧没有那薛算子的下落,微臣斗胆猜测他或许会在晋地岐地,便分派人手向外继续找了。”
朱晃这才睁眼,坐正了身子,“不无可能,这薛算子乃是儒家先圣的高徒,若能得到他的助力,我梁国一统便指日可待了,那晋王岐王想必不会不知道这个理。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他,这件事你若是做不好,就不用再回来了!”
来人捏了一把冷汗,犹豫半晌才继续道:“皇上,外界传言这薛算子和契丹国士萧成道曾有赌约,一方助唐,一方助契丹,眼下……皇上,您说这薛算子会不会自知赌约落败,心灰意冷下自寻短见了?”
哪怕来人没有说的太透彻,但朱晃却是清楚他的意思,薛算子赌自己能助末唐重铸辉煌,以挡契丹。
可如今还没等到和契丹交手,这天下就落在了他朱晃的手里,换句话可以说是他将薛算子推到了败局,且不提以此为败是否会让薛算子想不开,眼下只怕那老家伙为此记恨在心,不肯相助啊!
思索良久,朱晃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先去找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目光一狠,朱晃沉声一句,“纵使他不能为我所用,也断不能为他人所用,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了。切记,倘若有消息,万不可打草惊蛇!”
来人急忙抱拳应声,“是!微臣领旨!”
“退下吧!”
朱晃再度靠了下去,闭上了眼。
来人默默行了一礼,随即轻声走出大殿。
不知几许,殿内鼾声起。
…
随着梁朝稳立,天下群雄四起。
偌大的唐朝疆域四分五裂,各地藩王据地自立,致使四海之内硝烟弥漫,百姓深处水深火热间。
但在北地,一个仿佛脱离烟火的的小镇上,今日却多了一张陌生面孔。
年过花甲,一身朴素的布衣,微佝偻着身子,花白须发随风飘动,背负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件,不紧不慢走在长街上。
不知走了多久,老人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一个倚靠在墙边的孩子身上。
约摸六七岁,穿的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像个小乞丐。
老人犹豫了一下,走近了,蹲在小乞丐身前,从怀里摩挲半晌,掏出了半块干饼递了过去。
小乞丐吃力地睁开眼睛,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好奇地看着这个面生的老人。
“吃吧。”
老人和蔼一笑,将饼塞进了小乞丐手里,随即迈着缓慢的步子离开了。
小乞丐呆呆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视线中,他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自此,老人留在了这个小镇上,但大多数时候都坐在小镇后山前的一棵老树下发着呆。
这一日,老人一如既往坐在老树下,不知何时,一个脑袋鬼头鬼脑探了过来,却没有走近。
察觉到动静,老人回过头,看到了略显犹豫的小乞丐。
老人招了招手。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这才走到了老人身前。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摇起了头。
“我没有名字!”
“你父母呢?”
“死了,我没见过。”
小乞丐说的很平静,目光却是直勾勾盯着老人背上的那个长条物件。
对于小乞丐的回答,老人轻叹了口气,但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小乞丐鼓起勇气指了指老人背后,“我知道那是什么。”
老人似有兴致,不等他问,小乞丐就坚定地说了句。
“那是剑,是大侠用的兵器!”
“我也有!”
小乞丐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一根磨尖了的小木棍,些许自豪地补充了句。
老人盯着小乞丐的“剑”,许久,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剑!”
小乞丐笑了,但老人却又紧接着说了句,“不过……我的剑比你的要更好一些!”
小乞丐皱了皱眉,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信,你给我瞧瞧!”
老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从背后取过那个用破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件,慢慢松开了上面缠绕的布。
小乞丐紧盯着老人的动作,不敢眨一下眼。
布条解开,露出了一柄通体乌金色泽的长剑。
小乞丐眼里闪过亮光。
看着手里的剑,老人浑浊的目光闪了闪,多了些宠溺,轻轻摩挲着剑身。
突然,小乞丐感觉到眼前白光一闪,似有一道锋锐之意从身边袭过。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老人还依旧坐在原处,但不远处的那棵老树却多了一道半尺深的划痕。
小乞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棵老树,许久后才回过头来,看着仍然带着和蔼笑容的老人。
“这是你做的?”
老人摇了摇头,“不,是剑!”
小乞丐似懂非懂,但还是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腰间的“剑”,有些失落。
“你的剑好像是比我的要好一点!”
老人淡淡一笑,片刻后突然扭过头问了句。
“那你想要吗?”
小乞丐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迎上了老人的目光。
许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小乞丐没有迟疑,重重点了下头,但还是疑惑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老人抬起头,望向远处。
“我想让你替我去这江湖走一遭,替我把这天下归置归置!”
小乞丐茫然地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娃娃,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这时,老人突然回过头问了句。
小乞丐又是一愣,看了眼老人手里的剑,犹豫了一下。
“你会把它送给我的,对吗?”
看着小乞丐真挚的眼神,老人点了点头。
“噗通~”
小乞丐立马跪了下来,冲着老人磕起了头。
老人欣慰地笑了,抬眼远望,浑浊而深邃的目光仿佛多了些光亮。
后梁(907-923年) 第1章:辞罢旧幕换新元 迎来生客访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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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平四年(公元910年)。
世事难讨无名利,向来三月已深秋。
落马镇,深处北地凉州,说是镇,其实不过是个大点的村子罢了,三四十户人家,倒不同于外界那纷乱之地,平静得很。
临近晌午,长街上少有人行走,但却有阵阵吵闹声从小镇东边的一片空地上传来,甚是热闹。
“小黑,你这打法不对呀,你应该……”
一个约摸十岁的白净少年皱着眉头,迈步走到比他小了一头的黢黑小子身前,摆弄着后者摆起的出拳架势。
鼓捣了几下,少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退后几步,摇头晃脑地拽起了文词。
“侠者有言,一力而降十会,拳者,猛劲也,当谨记:一不用气,用气则滞!二不用力,有力则断!三不用法,用法则尽……”
少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得四周十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子们云里雾里地直挠头,可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敬意。
这宋小教头当真有两把刷子!
少年名叫宋元,早些年还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叫花子,可自打三年前小镇上来了个古怪的老头收养了他后,反倒摇身一变,成了难得的武师。
特别是去年,宋元更是亮了一手剑招,逼得镇上唯一自称习武之人的张老二跪地求饶,这可让他在小镇上出尽了风头,一众丫头小子成天追在屁股后面,想让他传个一招半式。
起先宋元还故作矜持,但没过几日就放出风去,称只需五个铜板就可以跟着他习武,引得不少毛头小子大为意动,纷纷劝说起了家里人,最后在全镇老少同宋元讲了整整一日的价后,终是让宋元将这酬金改成了三个铜板。
自那以后,镇上的丫头小子们就天天聚在一堆儿跟宋元习起了武,起先大人们还不放心,担心跟着这小花子学不了好,可没过多久,自家孩子回到家嘴里便之乎者也地念叨起了一堆听不懂的文词,大人们这才放下心来,对宋元倒还高看了几分。
不过这宋元到底儿有没有真功夫,却是无人知晓了!
眼下,听着宋元嘚吧嘚说了一大堆,小黑只觉得脑袋又发胀了起来,急忙赔着笑脸打断了宋元的话。
“宋教头,你能不能给俺们说的简单一点啊,实在是有些听不懂,这都练了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是让我们摆架势呀,啥时候才能教教俺们怎么打拳?”
旁的几个小子一听这话急忙深以为意地点起了头。
“那好吧!”
宋元顿了一下,这才像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透着稚气的脸上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看在你们这么好学的份上,那后半晌就开始教你们出拳,时辰不早了,都各回各家吃饭吧!”
“太好了!”
一众小子当即雀跃起来,哪儿还能吃的下去饭啊,忙异口同声道;“宋教头,我们不饿,我们现在就想学,你快教教我们吧!”
宋元却是黑起了脸,没好气地吼了句,“你们不饿我还饿呢,都回家去,答应你们的我还能耍赖不成,后半晌学!”
撂下一句话,宋元便背过手头也不回地朝街上走了去,留下一群失落的小子面面相觑,临了也只好无奈地各回各家了。
走在路上,宋元松了口气,卸下了先前摆出来的高人架子,似乎有些愤懑,嘴里嘟囔着。
“一群不长脑子的家伙,我倒是想教你们,我不也还得现学嘛,真也是!”
这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很轻微,但还是被宋元察觉到了。
脚下一滞,宋元诧异地回过头,望着通往小镇唯一的那条路。
视线中,七八骑朝此处疾驰而来。
宋元皱了皱眉,面带疑惑,这落马镇地处偏远,素来少有人到此,今儿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来了这么多生人。
宋元出神这档口,那一伙人渐渐近了。
随着一声“吁”,七八骑停在了宋元身前。
为首一骑上坐一名儒雅中年,容貌清秀,着一身紫色束身袍衫,风度翩翩,颇有大家风范。
宋元打量着中年,后者同样居高临下看着他,虽然一身衣着尽显朴素,但模样却是清秀的很,双眼深邃如渊,透露着几分机灵。
打量一番后,中年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宋元背后背负着的长条物件上,眼神不由闪了闪,若有所思。
片刻,中年冲着宋元拱了拱手,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这位小兄弟,劳烦相问,你可认识一位薛姓老者?”
宋元目光闪了闪,薛姓老者?
巧的很,这镇上姓薛的人只有一个,而且和他再熟不过,正是几年前来到镇上的老人,也是他的师父。
可这些人为什么要找他师父?
迟疑了一下,宋元没有回答,反问一句,“你们找他做什么?”
听得宋元的话,中年便知道自己来对了,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
“我们是他的故友,此次前来是有要紧事要告知于他,顺便拜访一番,小兄弟若是知道他在哪儿的话,还烦请为我们指引一番。”
宋元皱着眉,也不怯懦,直勾勾盯着中年,似乎是想从后者眼中看出些什么。
中年依旧带着笑意。
端详了许久,宋元也没有看出丝毫异样,不禁又将目光移向了中年后方,打量起了其余几人。
在中年身后,紧跟着三个中年,除却最前方一人着便装外,其余二人尽是甲胄在身,幽亮的乌金甲,甚至就连马身之上都佩戴着同色钢甲,自带一股杀伐气息。
感受到几人身上的血腥气势,宋元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舒服,忙扭过头看向另一侧,入眼却是大不相同的景致。
唯有三骑,最前一骑上坐着的竟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丫头,一身鹅黄色长裙,哪怕年岁不大,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鹅蛋脸,柳叶眉,端的是个美人坯子。
宋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当真是比镇上那些土里土气的丫头秀气的多。
察觉到宋元的目光,小丫头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悦,但像是有所顾忌,仅仅是白了宋元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在她身后,同样跟着两名身着甲胄的军伍之人,但却是通体银甲,无形中流露而出的也并非杀伐气势,而且一股难言的豪气。
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两支人,宋元眉头皱的愈发深了起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似是察觉到了宋元的疑虑,中年再度笑声开口,“小兄弟,我们都是军伍之人,是薛老先生的旧友,你若是真认识他的话,不知能否为我们带带路?”
宋元这才收回目光,沉思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想。
虽然他和师父相处三年,但对于后者的身份来历却是一无所知,眼下这些人既然是来找师父的,想来是有什么事吧。
见宋元应下,中年像是松了口气,但神色却是不曾流露出丝毫异样,再度冲着宋元拱了拱手。
“如此便多谢小兄弟了。”
然而,宋元却没有要带路的意思,目光一转,落在了中年骑乘的高头大马上,好生端详了起来。
通体呈枣红之色,体型宽硕,哪怕是他这局外人也能看得出这马的不凡。
中年反倒是对宋元的反应感到了疑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正要开口询问,宋元却冷不丁开口说了句。
“这马真不错,应该要不少银子吧?”
中年一愣,身后的人也诧异地缩了缩瞳孔,显然都不明白这小子在说什么。
宋元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忽的抬起头看向中年,一脸天真地问了句。
“这马真不错,大叔,你说是吗?”
中年一怔,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回什么。
但宋元也似乎并没有指望着中年回应的意思,目光一转,落在了后者身上的锦衣上,忍不住啧啧两声。
“这衣服也不错,看着比镇上刘财主穿着的都阔气,也得好多钱,可惜了,我是个穷小子!”
中年傻眼了,全然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如此古怪,一向纵横官场的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但很快,中年就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带上笑意,再次开口。
“小兄弟,你若是喜欢的话,我这匹马送给你如何?等回头我在让人给你量身定做一身衣裳,准保比我身上的还阔气,如何?”
中年的话一出,身后的人露出恍然之色,随后尽数皱起了眉,怒目看向宋元。
而出乎中年意料的是,宋元略微思索后却摇起了头,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回绝道。
“这怎么行,我可不是贪财之人,我怎么能白要你的东西,再者说……我好像也没用处……”
不知怎的,宋元说着说着,语气竟变慢了,伸手拍了拍马脸,像是在思考什么。
中年哪里知道,宋元这会儿正琢磨要是骑着这高头大马去教那群小子拳脚的话,是不是特别有面子?
那镇上的人岂不是再也不会看不起他了?
可看宋元支支吾吾不知嘀咕什么,就是没有要带路的意思,中年终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收起笑容,平静说了句。
“小兄弟,这时辰也不早了,还是烦请你尽快带我们去吧,若是真能找到薛老先生,我愿意给小兄弟你一百两银子作为答谢,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下反轮到宋元发愣了,显然没想到中年出手如此阔绰,一百两银子?!
宋元不停在心里计算着,这一百两银子得换多少铜钱啊,岂不是要把屋子都堆满了!
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宋元才难以置信地问了句,“你不是在哄我?”
中年淡淡一笑,也不答复,直接冲身后摆了摆手。
当下,一名军伍之人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在了宋元眼前,眼神中满是不屑。
宋元根本没去看那人,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瞪大的眼睛都看直了,张着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哼!”
这时,那小丫头看着宋元的作态似乎有些不满,忍不住轻哼一声。
贪财好色之徒!
“小兄弟,麻烦你带路吧!”
中年开口将宋元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着银子,宋元再没有迟疑,更没理会那已然对他白眼相向的小丫头,上前大大方方接过了银子,揣进怀里,随即大步朝着小镇西侧走去。
然而,中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回过头看向一旁的小丫头,微笑道。
“顾小姐,看来这次我们都来对了!”
小丫头礼貌一笑,冲着中年微拱了拱手,“这都是托殿下的福!”
中年没有回答,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率先跟了上去,随他而来的几人紧随其后。
望着中年的背影,小丫头却是皱了皱眉,身后一人见状忍不住凑上前,压低声音问了句。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这梁朝手笔竟如此大,连这太子博王都来了,只怕……”
闻声,小丫头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也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这些人,眼下局势对她而言可是渐渐不利了。
“我们也走吧,总得见到薛前辈才行!”
说吧,小丫头也急忙策马跟了上去。
宋元虽走了出去,可注意力还在后面,自然将这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果真是两伙人!
不知是否是宋元故意为之,还是这路本就那么远,几人随着宋元穿街绕巷,足足走了两炷香都没见他有停下的意思。
中年身后的几人似乎有些不满,纷纷皱起了眉,一人更是凑在中年身侧低声说了句什么,但却被中年摇头否决了。
看了一眼视线中所剩无几的房屋,中年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宋元背上的长条物件上,是估计故作随意地闲聊了起来。
“小兄弟,你会用剑?”
一听这话,宋元立马回过身郑重地点了下头,自豪道。
“那当然!要说这镇上谁的剑术最了得,我说第三,没人敢说第二!”
闻声,中年淡淡一笑,倒是没有注意到宋元言中深意。
可中年身后一个身着甲胄的壮硕中年却是嗤笑一声,瞥了一眼宋元,不加掩饰嘲讽一句。
“毛都没长齐都敢说自己会剑,当真是井底之蛙!”
听出了壮硕中年的话音,宋元却不恼怒,仅是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子曰,愚者无可救药!”
“你!”
壮硕中年眉头一拧,似要发怒,但却被那为首中年伸手制止了。
见此,壮硕中年只好作罢,但依旧不满地重哼一声,目光狠狠盯着宋元的背影。
中年则是继续开口问道:“小兄弟,不知你师承何处,在下素爱结交侠士,若有机会,定要请小兄弟赐教几招。”
宋元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了,到了,这里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
说罢,宋元便大步走进了眼前的一处院子,收起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带着几分恭敬喊了声。
“师父,我回来了,有人要找你!”
听到宋元的称谓,除却中年似乎早已料到般,没有感到意外,其他人则尽数露出了惊讶之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定格在院子里,只见宋元的声音落下,一个老迈的身影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小元子回来了,是谁要找我啊,是不是你又惹祸了……”
这时,老人的话音戛然而止,看着院子外的一众人,目光不由闪了闪。
但片刻后,还是恢复了平静。
后梁(907-923年) 第2章:谱以天下为棋局 且看少年舞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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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朱友文,见过薛算子前辈!”
看清老人的容貌,中年当即翻身下马,拱手走进院中。
随他而来的几人也纷纷下马跟了上去。
另一侧,小丫头见状也不愿错失机会,急忙带着另外二人赶了上去。
“幽州将军顾北棠女顾婉见过老前辈!”
“顾婉……”
宋元看向那小丫头,轻念了一遍后者的名字。
面对二人的问候,老人则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冲宋元吩咐一句。
“小元子,给殿下和顾小姐看座。”
“哦~”
宋元怔怔应了一声,心里多少有点惊讶,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敲了一笔的大叔竟然是殿下,只是不知是哪国的殿下,这下该不会捅娄子了吧?
宋元带着几分心思,从屋里搬来两个椅子,摆在了院子里仅有的一张小木桌前,随即站在了老人身侧。
“舍下简陋,还请二位恕老夫招待不周了!”
老人一边笑声客套,一边冲二人摆了个请的手势。
朱友文躬身拱了拱手,“前辈哪里话,能够得见前辈一面,已属三生有幸!”
老人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自顾自坐了下来。
见状,朱友文和顾婉方才落座。
老人也不多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不知二位找老夫所为何事?”
闻声,顾婉眼神闪了闪。
但还不等她开口,朱友文便率先起身开口道。
“老前辈,不瞒您说,晚辈此番前来是受父皇所嘱,想请前辈出山相助,父皇来时特意交代,让晚辈好生相请,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老人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朱友文坐下,这才轻叹一口气道。
“殿下你也看到了,老夫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化了尘,何况老夫才疏学浅,经营三流小派尚且难以得势,何况一国!如今梁国初立,有令尊这样的英明君主,又有文武百官,无不是万里挑一的能臣将士,兴盛不过时间而已,何需老夫这等草学之辈,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啊!”
闻声,朱友文并不意外,显然早已料到老人会推脱,依旧恭维着。
“前辈过谦了,父皇曾言,自儒圣先生羽化后,世间可称为国士之人便只有前辈您和那契丹的萧成道了!”
说到这儿,朱友文顿了顿,紧盯着老人的神色,然而却什么都没能看得出来,这才继续道。
“晚辈听闻前辈曾与萧成道以天下局势打了一场赌,来时父皇特意嘱托晚辈,如今盛唐不负,但前辈若肯出山相助,做我梁国国师,一统中原定指日可待,届时整一国之力以抗契丹,又何尝会是难事!”
“如此,前辈的赌约岂不是能大获全胜了吗?”
朱友文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这番话可以说是他的底牌,他深知这天下一统对于面前的老人有多么重要,更是有着那赌约的存在,眼下他故意挑明,不光是为了以此给老人吃一粒定心丸,更是担心后者会因为梁灭唐对他们心存芥蒂,故而引导一番。
然而,老人闻声却是不言,只是再次点了点头。
朱友文此言倒是不假,倘若真能够将这中原各割据势力整合在一处,对付一个小小的契丹倒的确不是难事。
可这乱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且不提那晋、岐割据已久,势力便足以和梁国掰掰手腕,光是这零散于各地的宵小势力便有数十,想一一整合只怕没有几十年功夫断下不来。
宋元静静站在老人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微微皱着,不知是因为朱友文的话让他有些费解,还是自己这师父的身份让他感到疑惑。
朱友文也不急,等待着老人的答复。
顾婉则是如宋元一般皱着眉,不免担忧了起来,倘若老人真应下朱友文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可朱友文毕竟是梁国太子,她不过是个小小将军的后人,总不好直接开口相争,只能强耐着性子等着。
这时,老人突然看向朱友文,笑着问了句。
“那殿下以为,想要将这天下统一,需要多久?”
朱友文一愣,似乎并没有想到老人会这么问,不过也没有慌乱,略一思索后伸出了两根指头,正色道。
“二十年!只要前辈肯相助,为我父皇出谋划策,届时天下能人异士必定会纷纷投靠,梁国一步步壮大,统一中原定然不会太久!”
只是,他的话音一落,老人就笑了起来,却不言语,而是轻摇了摇头。
见此,朱友文皱了皱眉,疑惑道。
“前辈莫不是觉得晚辈此言有误?”
老人笑了笑,摇摇头,“自然无误,殿下胸怀大志,非寻常人能比,不过……”
话锋一转,老人再度苦笑一声,“殿下,恕老夫难以从命了,老夫灯枯油尽,就算助得了梁国一年,也助不了梁国三年,如此宏伟大业,老夫实在力不从心呐!”
“前辈……”
朱友文开口,但却被老人抬手打断了。
“殿下不必白费口舌了,老夫对这天下早已心如死灰,赌局不赌局对我这行将就木之人已无所谓了,眼下只想在这远离尘嚣之地了却残生,如此便知足了。”
朱友文眉头微皱,声音低沉了几分,“前辈何不再考虑考虑,这……”
老人再次出声打断,“殿下不必多言了,二位若是只为让我这老家伙走出去,那便恕老夫难以多留了,路途遥远,还请二位尽早上路的好!”
听着老人斩钉截铁的答复,朱友文眯了眯眼,但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至于顾婉,自始至终都没来得及开口,可老人对朱友文的回答已经相当于在她头上也浇了一盆凉水,以至于眼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院内一时陷入静默。
这时,那随同朱友文而来的壮硕中年突然踏前一步,面带怒色,抬手指向老人。
“老东西,太子殿下请你那是看得起你,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我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壮硕中年握上了腰间的佩剑,眼中带上杀意。
顾婉大惊,忙看向朱友文,但后者却像是没听到一般,静静坐在原位。
老人也置若无闻,甚至缓缓闭上了眼。
唯有静站一旁的宋元,此刻沉下了脸。
“老东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壮硕中年再度呵斥,可就在这时,一股锋锐之意从侧面袭来,声势颇为迅猛。
中年只觉得心神一颤,竟从中感觉到一丝威胁,由不得多想,急忙抽身躲过。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众人惊讶了起来,目光落在从一侧缓缓走到老人身前的宋元身上。
壮硕中年稳住身形,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迎去,落在了宋元手上。
此刻,原先背负着的长条物件被宋元握在手里,一边冷眼盯着壮硕中年,一边缓缓将裹着的布一层层褪下。
“小子,你是在找死!”
壮硕中年阴狠出声,他纵横沙场数十年,如今却被个毛头小子逼退了,这要是传出去,还让他今后如何带兵打仗!
但宋元却出奇的平静,甚至竟主动朝壮硕中年走了去。
“你可以骂我,但不能对我师父不敬!”
“你出剑吧!”
宋元话音落下,手上的动作也恰好完事,一柄乌金长剑静静躺在他的手中,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
但看清这长剑容貌后,端坐身后的朱友文却是轻轻呢喃了一声。
“墨峰……”
看着少年手里的剑,壮硕中年没来由感到一阵难言的沉闷之意,忙甩了甩头。
笑话,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子,难不成还真是个高手!
“小子,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随着“铿~”的一声,壮硕中年手中佩剑悍然出鞘,带着一股逼人气势,直取宋元面门。
然而,宋元却没有任何闪避之意,看着迎面而来的剑锋,缓缓抽出了手里的剑。
但当这乌金长剑脱离剑鞘后,却令人大跌眼镜,修长的剑身竟密密麻麻布满了铁锈,说是一把废铜烂铁也不为过。
见此,壮硕中年嗤笑一声,愈发不屑,“小子,你这也配叫剑!”
“受死!”
怒喝一声,壮硕中年快步上前,眼看剑锋就要落在宋元的身上。
这时,宋元手里的剑突然抖动了一下,自言自语般轻颂一声。
“修奇门,习遁甲,隐锋藏势不见踪!”
随着轻颂,宋元手中的剑顺势在身前画了个弧,看似很慢,但却隐约带起一阵残影。
一时间,无数剑影在他身前汇聚成一轮剑盘,甚至就连他的周身也隐有剑影弥漫。
“砰!”
见此一幕,朱友文终于坐不住了,瞬间弹起身来,震惊地看着宋元周身的剑影,惊呼出声。
“剑五式!”
朱友文猛地回头看向倚躺在椅子上的老人,但后者依旧紧闭双眼,对这一切都显得毫不在意。
顾婉也不曾料到,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居然真的会用剑,而且看朱友文的反应,这少年的剑招似乎……
很厉害?
厉害与否,此刻,也就只有正面相对的壮硕中年才能清楚感受的到了!
虽无任何逼人气势传来,可临近的壮硕中年却依旧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但离弓之箭,不得不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剑刺向宋元身前幻化而出的剑盘。
“咔~”
然而,这看似虚幻的剑盘却紧紧扣住了壮硕中年刺来的剑,任凭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动摇分毫。
壮硕中年眉宇间多了些慌乱,怒吼着,“该死,这是什么障眼法,给老子破!”
宋元嘴角微微一撇,锈剑顺势一带,竟轻而易举将壮硕中年的剑引偏向一侧,贴着自己肩膀刺了去。
但壮硕中年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处变不惊,见此当机立断,松开了手中的剑,趁机朝宋元轰出一拳,带起阵阵气爆之音。
只这一拳,便足有五百斤的力道,威力可见一斑!
显然,壮硕中年已动了真怒。
感受到这一拳的威压,宋元眼中一闪而过慌乱之色,但手里的动作却是不慢,划向身侧的长剑猛地挑起,迎上了壮硕中年的拳头。
“砰~”
一阵闷响传来,宋元应声向后退去,接连退了十多步才稳住身形。
反观壮硕中年,却只退了半步。
抬起拳头,一道半指深的血痕横亘在指尖,壮硕中年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宋元竟能伤到他。
“好小子,倒是爷爷小瞧你了!”
壮硕中年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挥拳再度朝宋元冲了去。
宋元似乎也被壮硕中年接二连三的挑衅激怒了,眯起了眼,不退反进,迈前一步,手中长剑平白刺出。
清风起,寒月生,茫茫剑路觅望前程!
刹那,劲风肆虐,自宋元周身席卷而起,攀附于剑身之上,一股前所未有的锋锐气势径直逼向壮硕中年。
“穿!”
宋元怒喝一声。
突然,一道虚幻的剑刃光影自剑尖刺出,迅速朝壮硕中年刺去,速度竟快到仅能看到一连串残影。
壮硕中年顿时瞪大了眼,“大周天,怎么可能!”
他这一怔,身形不免停滞下来。
等到他回过神,剑影已然来到身前,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抬起双臂欲作抵挡。
“轰~”
烟尘弥漫,声势浩大。
待的烟尘落下,已不见那剑影,而壮硕中年身前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正缓缓放下抬起的手掌。
显然,宋元的一剑是被他挡下了!
宋元皱了皱眉,认出了此人是朱友文一伙的,但却没有露出丁点怯懦。
转过目光,看向被这便服中年挡在身后的壮硕中年。
片刻,宋元坚定地说了句。
“没有他,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
壮硕中年恼怒,抬手指向宋元,可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面色红白不定。
不得不承认,若不是那便服中年出手,他的确不会是宋元的对手!
察觉到壮硕中年心态发生变化,便服中年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被这小子影响了,他的招式很古怪,这是秘术,算不得剑术!”
说罢,便服中年回过身看向宋元,顿了下,才难得夸赞一句,“你的剑不错!”
宋元轻哼一声,扫了一眼那壮硕中年,不依不饶道:“你不讲武德,有本事再接我一剑,不然就给我师父道歉!”
便服中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时,一直装聋作哑的朱友文终是开口了。
“够了!”
主子发话。二人自然乖乖躬身退到了一侧。
朱友文这才转过身,冲着老人拱了拱手,“晚辈管教不严,让前辈见笑了,我这下人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前辈莫怪!”
老人依旧闭着眼,摆了摆手,“殿下言重了,人老了,耳力不好,听不清了!”
说罢,老人偏过头,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显然,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朱友文迟疑了一下,只好冲着老人再度拘礼,“既然前辈心意已决,晚辈就不再多说了,不过若是日后前辈回转心意,晚辈定亲自前来相迎。”
“晚辈告辞了!”
辞别一句,朱友文当即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随着烈马嘶鸣,几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直到看不清朱友文几人的身影,宋元才收回目光,却发现顾婉依旧坐在原位,有些犹豫,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沉默了片刻的老人:却再次开口道:“顾小姐可还有其他的事,若是没有的话就也请便吧,老夫困了,便不留你了。”
见此,顾婉也只好失落地叹了口气,辞别一句,随即走出了院子。
一时间,原本哄闹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爷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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