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功
下雨我带刀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449129
大业年,隋炀帝大兴土木,三征高丽,繁重的劳役与赋税,让天下百姓难有活路。 各路势力揭竿而起,争夺隋朝在各地留下的巨大粮仓,以及武库。王薄、张金称、高土达、郝孝德、孟海公、杜伏威……无数有志之士前往附庸,渴望从乱世中获得功名。 而在一个不起眼的村子里,正寻找杂交水稻的伏子厚,却一点都不着急,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归属,注定是唐,一个叫做李世民的人,会开创一个万邦来朝的时代。 不过有一天,一个教书先生来到村子里…………………………后世评价伏子厚有三功:开国之功、拥立之功、为民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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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田埂的傻子,与初到村子的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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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莫不是来田里偷粮食?”
“在哪?”
“那!”
“嗨,别管那人,你刚来不懂,那人叫伏子厚,是伏家二郎之子,今年十三,天生脑子有问题,是个傻子,每年入夏,都会起早贪黑的来到田野间,说什么田间有金山银山!别管他,村子里的人都说,都是他父亲成为商贾,他才遭到报应……”
在一个规模很大的村子外,在一片片耕田旁的小道上,三个手持佩剑的男子闲聊着,目光看着不远处,在田间杂草走动的人影。
“真可怜!听说那伏家原先家境不错,怎么就突然有人做商贾?”
“谁知道呢!反正做商贾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走,别管那傻子……”
随着一名男子摇摇头,三人便继续巡视耕田。
而在三名男子走后,耕田旁,那名在三名男子眼中的傻子,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紧接着一屁股坐在田埂旁的草上,直接躺下去。
“唉!三万分之一,靠一个人,这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更别说还要去最南边找那三十万分之一!天呐,我放弃了!”
伏子厚闭上眼睛,被青草刮花的脸上,满是疲惫,眼中尽是绝望。
连伏子厚都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年,从一千四百多年后,回到这大业年间,伏子厚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放弃‘水稻’这个天下利器。
不过单靠一个人,这实在太过渺茫!
自己那个手持‘谷本’,成为贞观盛世大功臣,一劳永逸得到功名利禄的梦想,怕是遥遥无期。
至于说出去,让更多人一同寻找,以伏子厚的年纪,要么继续被当成傻子笑话,要么就被当成妖言惑众之人。
总之,没一个好下场!
伏子厚时至今日都还记得,当父母听到他的话,一把年纪的父亲,以及一把年纪的母亲,那担忧的眼神。
“难道真要过两年,跑去太原?可这要名分没有名分,要背景没有背景,不提以那些人的身世,就是自己,说话都没有什么分量!”
“如今天下大乱,从不差说得头头是道的士人,更不差一个个献出高策的谋士,真正差的是,说出来还不被对方抓起来,用于向朝廷证明忠心的‘义士’!更别说,要用什么理由,说服父母!”
伏子厚一边想着,一边随手从身后拔起一根小草,咬在嘴里,也就是四下无人,才能这般放松。
在这个时代,仪容仪表,很是重要,何况伏家还是一个没落的寒门。
“少家主!!!”
忽然远处隐约传来喊声,伏子厚这才回过神,听到似乎是刘老的声音,这才起身,紧接着便看到村口那里,有个年迈的身影正在四处张望。
“刘老!在这!”
伏子厚起身拍拍屁股,最后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四周耕田。
“呸!爷不伺候了!”
说完,伏子厚丢掉嘴里的草,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田埂。
片刻后,回到村口,看着偶尔来往的村民,一个个怪异的眼神看向自己,伏子厚早已经习惯。
“少家主,如今天下大乱,盗贼四起,在外,切记要当心!”
一个手持佩剑的六十多岁老人,上前来到伏子厚身旁,轻声说道,一番话,既是叮嘱,也是关心。
看着年纪才十三岁,那略微稚嫩的脸颊上,到处都是细小的划痕,作为伏家二郎伏瑞的家仆,刘老十分清楚,少家主绝非村民口中的傻子。
那起初不过是被其伯母说出去金山之言,而后又被村民口口相传,夸大而已。
在伏家真实的伏子厚,自小懂事,从不让其父母担心。
不过,看到伏子厚衣着凌乱,头上还有杂草的模样,刘老心中其实也一直不明白,为何少家主对耕田如此执着。
“嗯,以后不去了!”
伏子厚点点头,叹口气,有些落寞。
“刘老稍等,我要把杂草弄干净,不然又要被阿娘训斥!”
话音落下,看着年迈的刘老也抬起手,帮着去掉头上的杂草,伏子厚没有拒绝。
刘老曾是一名剑客,年少时正值南北朝,天下动荡不安,年少刘老梦想着能习得一身本领,领兵结束乱世,平定天下,北击外寇,名存千古。
所以在刘老的父亲过世后,年少的刘老便耗尽家财,四处求师,苦学武艺,然苦练十载之后,正准备一展拳脚之时,却不曾想,时逢隋朝兴盛,天下大定!!!
就连北边的突厥也在隋朝名将长孙晟的计谋下,不费兵戈便四分五裂,战乱不止,无论大小卑贱之部落,皆惧于隋,奉隋为主上……
如此二十余年过去,当天下再次大乱,毕生专研武艺的刘老却发现,自己已然失去当年锐气。
在二十年间,年少时所散家财之举,也埋下祸端,为了生存,刘老不得不为富贵人家左右,数十年间,早已落下一身暗伤。
直到三年前,当今隋朝国君杨广,下令募兵,征伐高句丽,不甘心的刘老方才决心再次试一试,于是孤注一掷,投身入伍。
结果,伏子厚的父亲便是在寒冬中,把刘老的性命捡回来。
身体的暗疾与沿途的颠簸,在隋军大败后,刘老已经无法跟随大军返回中原。
许是心死,为报救命之恩,刘老没有嫌弃伏子厚的父亲是商贾之身,一直留在伏家,这三年来,以报恩为由,不承师徒之名,却一直全心全意的教导伏子厚武艺,其中剑术、弓射、马槊这三样最是重中之重。
不过比起刘老在伏子厚身上看到天赋与希望,伏子厚却没有什么上马平天下的想法,这让每次劝说伏子厚日后入隋为将,领兵立功的刘老,都连连叹息,直言不解伏子厚日后的志向,到底是什么。
天空之上,白云飘荡。
待伏子厚与刘老清理好杂草,回到村中,已经快要日落,说是村子,可其中居住的户口,不下一千,并且还不断有外人搬来居住。
自从杨广继位为皇帝,举兵戈,兴民力,每年死的人百万计,天下早已叛乱四起,隋幸有名将张氏张须陀、周家、来护儿一族等名将、世家镇压。
然而国虽在,民却四处逃亡,为躲避征役与灾荒,四处逃窜。
伏子厚所在的村子,便是因为村中族正,是赵姓,与淮阳太守赵佗是亲戚,也就是所谓的有关系,于是从起初的数十户,在短短两三年间,逐渐变成超过千户的村落。
“你们听说了吗?皇帝被突厥围困在雁门!”
“真的假的?这怎么可能?突厥何时有如此大的胆子?”
“这还有假?如今县吏在颁布诏令,征调人马赶赴北边,听说其赏赐……”
方才回到村中,伏子厚便与刘老听到一些村民聚在一起,谈论着从县城里听到的消息。
伏子厚一边走一边听着那些村民的对话,面露思索,比起那些村民所知道的事情,伏子厚心里更清楚,杨广被围困在雁门,最后还是依靠义成公主杨氏设计,方才脱困。
思索间,伏子厚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叹息声,转头看去,便看到刘老那幽怨的眼神,似乎是无奈,似乎又有些惋惜,这让伏子厚不由得无奈笑起来。
“刘老,厚方才十三!你也不担心去战场,剑戈无眼!万一厚有个三长两短!您老不愧疚吗?”
伏子厚说道。
得知刘老的遗憾,故而伏子厚心里十分清楚,刘老眼下这是恨不得他立刻提戈上马,去雁门杀敌立功,闯出一番名头。
可比起年迈,思想已经有些固化的刘老,伏子厚却十分清楚,杨广昏庸无道,天下大乱,天下苦隋已久,隋必亡。
为隋将,便是与天下为敌!
被杨广害死的百姓,数百万计,他们的遗孤,遍布天下四处。
隋朝那些名将,能镇压王薄、孙宣雅、石秪阇、郝孝德、那些拥兵数万、十余万的贼首,但他们那些名将,却无法镇压天下各地的百姓。
更别说,伏子厚还知道,日后接替隋朝的李家,眼下已经在河东蛰伏,待日后李渊与次子李世民,前去太原之时,便是关中即将变天之日。
“少家主过谦!少家主武艺,老仆一清二楚!百年前,十五岁的侯莫陈崇跟随贺拔岳、尔朱荣讨伐葛荣,而后于泾州,一人单骑独自冲杀敌军,活抓万俟丑奴!类似这般猛将,百年间,比比皆是!”
刘老听着伏子厚的话,倒是比伏子厚更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还给伏子厚举例子。
不过刘老的这番话不仅没有引来伏子厚的认同,反而只听到一声叹息。
“刘老,你看我像侯莫陈崇吗?”
许是已经说过太多次,刘老这一次却没有再回答这类似的问题,只是那眼神,依旧从未改变。
“嗯?”
走着走着,回过头的伏子厚发现,远处一个木屋外,似乎围着不少人,起初伏子厚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村子偶尔有新来的人这并不奇怪,然而目光不经意间,伏子厚却发现,木屋外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授学’二字。
“这怎么又新开一家教书之所?这都是第几家了?这村子的孩童想识字的,都被之前的夫子教学,还有谁会来这?”
“来混口饭吃呗!这年头,就算识字的,也怕饿肚子啊!听说这新来的士人,名叫刘智远……”
木屋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与刘老经过的伏子厚,听到这些人的谈论,两息后,突然愣了一下,随后停下脚步。
而后,面色有些错愕伏子厚,在刘老不解的目光中,从村民的缝隙间,望着木屋,或者说,木屋内那隐约在忙碌的人影。
“刘智远?莫非是……”
伏子厚目光有些疑惑,呢喃间,似乎听到一旁的刘老询问,连忙转身摇摇头,只言是好奇。
不过离开前,伏子厚忍不住再次看向木屋一眼。
第2章 :准备要办大事的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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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父亲还没有回来?”
回到家中小苑,看到母亲拿着木棍站在院子里,伏子厚望着小苑外,那些透过木栏,时不时经过,看向苑里的人影,转头对着母亲轻声询问道。
“还没有,快进屋去!你伯父回来了!”
伏子厚的母亲陶氏年近四十,身着布衣,看到伏子厚回来后,对着刘老点点头,看着伏子厚的头发有些凌乱,随即抬手轻轻抚平。
言行举止间,陶氏眼神还不忘盯着苑子外,偶尔路过的人影。
看着这一幕,伏子厚早已习惯,在这乱世之中,任何时候,都要警惕外人,即便是你的多年邻居。
伏家早些年之所以搬到这里,正是因为当初堂兄伏志新娶的妻子邰氏,彼时刚刚嫁到伏家,有一日,邰氏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童,脏兮兮的站在门外,眼里满是哀求的看着她,最终心有些不忍的邰氏,忘记伯母张氏的叮嘱,偷偷拿一些吃的给那小女童。
伏子厚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晚上若非父亲与刘老回家,恐怕阿翁、伯母张氏、母亲陶氏、堂兄堂嫂,以及伏子厚,都要被那些饥肠辘辘的人杀掉。
最终是看到手中有剑的父亲与刘老回家,又看到父亲答应把所有吃的都交出来,那些满眼想要‘吃人’的难民,方才在夜色中慢慢离开。
那些人来过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于是第二日天还没亮,一夜都没睡觉的伏家几人,连忙离开居住多年的地方。
经历这件事之后,不管是堂嫂邰氏,还是堂兄、伏子厚,都对难民有一个清楚的了解,终于知道为何阿翁会说,在乱世中,难民才是最可怕的。
被灾荒与官吏祸害的他们,不敢报复官吏,只会毫无顾忌的祸害其他与他们一样的人。
本来阿翁与伯母张氏、以及堂兄堂嫂,都想去治所宛丘城里面居住,可伏子厚的父亲,担心伏志、伏子厚二人,会被征去服兵役,这才让阿翁与伯母张氏一家收回念头,跟着来到这个村子里,而为防止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年迈的刘老,便作为家仆,守在家中。
“那阿娘,厚儿先进去见见伯父。”
听到伯父回家,伏子厚感受着陶氏满是老茧的手,弄着自己头发,心中满是暖意。
一千四百年后的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是外祖母抚养他长大,只有曾经失去过,体会过那种求而不得,才会明白此刻轻柔抚摸自己的手,到底有多珍贵。
在陶氏点头下,伏子厚这才与刘老,转头进入屋子中。
屋内。
四处都是凌乱的木具,就连房梁也都是显得弯曲而老旧,搬来村子里的伏家,这些年,已经没有昔日那般生活。
伏子厚进到屋内,便看到两鬓斑白的阿翁,坐在几块凹凸不平的木板上,正在跟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交谈,伯母张氏与堂兄坐在男子旁边。
见到伏子厚与刘老回来,不仅阿翁几人,就是一旁正在盛稀饭的堂嫂邰氏,都看过来。
“大伯!”
伏子厚上前,对着伯父伏弘行礼。
对于自己的这个伯父,伏子厚并没有多少好感,无他,伯父一边用着父亲辛苦挣回来的钱,一边嫌弃父亲行商,有一个商贾的身份,让他在外结交好友,为人询问之时,丢了颜面。
大伯的做法,虽不似外祖父与两位舅父一家,可也实在让伏子厚心中,有些芥蒂。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在末尾,在秦汉,不管是徭役还是苦力,商人都是第一批被抓去的人,就算再有钱,也不能随意乘坐马车。
数百年过去,虽说如今商人不至于第一个被抓去服徭役,但商人依旧不受人待见,不仅隋朝的科举明确规定,商人及其子嗣,不得参考,就连普通百姓也对商人及其子嗣,都颇有偏见。
在伏子厚眼里,比起他人轻视父亲,用父亲钱财最多的伯父,不该轻视父亲,毕竟都是父亲养活一家人,包括大伯。
“刘老!”
伏弘起身,对着刘老行礼,待刘老回礼之后,方才看向伏子厚,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吃饭了!”
堂嫂邰氏这时候也端来几碗热腾腾的稀饭,放在地上,分别端到几个人面前。
“刘老,来,吃饭吃饭!”
伯母张氏那十分势利的嘴脸,看到刘老之后,便热情的上前,示意刘老入坐,若不是最初见过伯母张氏最反对刘老来到家里,还真以为伯母是个好客之人。
“刘老,你先吃,我等阿娘一起吃!”
伏子厚转头对着刘老说道。
害怕有人翻入苑子内,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有人守着苑子,于是这件事便落在伯母张氏、母亲陶氏、以及堂嫂邰氏身上。
至于晚上,由堂兄伏志与伏子厚,轮流看守上半夜与下半夜。
“阿翁、大伯、伯母、堂兄、堂嫂,你们先吃!”
伏子厚抬起手,行礼后,便起身离开屋子,关上房门,来到外面母亲陶氏身边。
虽说是临近九月,可空气已经有些凉意,听父亲与阿娘说过,在阿翁小时候,凉得要更早一些,现在已经算好很多。
“阿娘,你怎么不开心?”
伏子厚看了身后一眼,随后小声的看向陶氏。
从最初的陌生,在接触之后,第一次生病发寒时,看着从早到晚都守在身边,红着眼睛坐在床头的陶氏,以及那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睡觉都要时不时摸着自己的额头。
父亲、阿娘,这两称呼,便第一次融入伏子厚的内心之中,这些年来,更是融在骨子里。
“怎么又不吃饭?”
陶氏没好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目光,说不出的宠溺,都说儿气母,可比起那两个嫁出去的女儿,自己的小儿子,打小就懂事,知道心疼她这个娘。
“娘不一起吃,不香!”
伏子厚笑着说道,随后从陶氏手中接过棍子,替着娘亲看守,随即又看向身后一眼,这才看向陶氏。
“阿娘,方才厚儿看到伯父嘴唇干涩,面色很差,这又是饿了很久,回家要钱来了?”
伏子厚好奇的小声问道。
这样的事情,伏子厚已经见过不止一次,看到无怨无悔付出的父亲,也有过埋怨,方才与伯父打招呼的时候,伏子厚就猜出,伯父这是很久没吃过东西,恐怕一路上是吃着树皮回家的。
这并不夸张,看似隋朝之前被誉为盛世,然而那只是对朝廷以及士大家族而言,对于百姓来说,隋朝对于百姓的压榨,对比其他朝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其他乱世闹起义的时候,反贼最头疼的问题,便是需要连续不断的抢粮食,但在隋朝,别说打下那几个大粮仓中的其中一个,都够数十万人吃好几年都吃不完,就是隋朝设立在各个城邑由官府管理的义仓,只要打下,都足够各路反贼衣食无忧。
伏子厚还记得,据后世测算,隋朝建立的粮窖,一个八千石,而一个粮仓,有三千个,足足两千四百万石,这是万为单位!
这些粮食从哪里来?
更可怕的是,隋朝各地,每年都仍旧按照户部的田地在收税,其数量之大,户部田地之记载,前所未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伯父一看就是把钱花完,在外面举步维艰,这才又灰溜溜的回家,而路上,能找到吃的才怪。
“小声点!”
陶氏担心的看向屋内一眼,没好气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心中十分无奈,儿子哪里都懂事,可偏偏就是太懂事了,才让她与丈夫头痛。
伏家在伏子厚曾祖那一辈,还是郡里一个颇有地位的家族,然而曾祖去世,阿翁的其他兄弟也早逝,到阿翁手里,伏家已经没落,为照顾家人,这些年丈夫已经从商。
如今伏家能指望的,只有家里唯一读过书的厚儿伯父。
她与丈夫都想着,等大哥有出息之后,丈夫便弃商从农,让儿子跟着大哥,也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不再被人所轻视。
然而,因为大哥对丈夫的不满,也让儿子十分不喜大哥。
“厚儿,可能我们不久后,又要搬家了!”
陶氏望着身后关着的门,目光看着苑子外,没有看到人,这才小声感慨一句,见到儿子伏子厚十分疑惑的眼神。
陶氏想到儿子的懂事,便没有隐瞒,抬手摸了摸伏子厚的脸颊。
“具体是什么事情,你伯父还没说,只说这次是准备去干一件大事,等做成之后,你父亲便不用在外面一直奔波。”
说话间,陶氏双眼有些泛红。
若是可以,谁又愿意让儿子低人一等,谁又愿意看到父亲与兄长,那般怒斥自己良人。
何况,伏家曾经也出过一城县令。
“大事?”
伏子厚听到陶氏的话,眉宇微皱,思索着在母亲口中,大伯那神秘的大事,会是什么。
随后很快,伏子厚便想到伯父这几年东奔西走,想到伯父的那尿性,伏子厚几乎已经肯定,伯父这是准备拿钱,跟着别人造反。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大伯!
伏子厚心中叹口气,知道在大事情上的决定,都落在父亲与大伯身上,母亲基本都是听从父亲的话,故而猜到大伯话里的意思后,便没有多说什么。
听到母亲陶氏嘱咐不能与别人说,伏子厚点点头。
若是大伯真的要造反,那必然就会等到父亲回来,从父亲那里拿走更多的钱财,到时候自己去再问问父亲。
………………
夜色下。
苑子里点燃一个小火堆,浓浓的烟雾下,是两三根大木头,大木头虽没有太大的火焰,但下面的火炭却能散发源源不断的温度,驱散寒意。
堂兄伏志负责下半夜,已经去睡觉,伏子厚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
回想伯父与刘老聊到深夜,此刻伏子厚已经基本确定,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伯父志比天高,不是一个安分耕农的人,在这乱世,不可能在家吃苦。
“隋大业十一年正月,颜宣政起义,隋大业十一年二月,王须拔、魏刀儿、杨仲绪起义,七月张起绪起义……”
伏子厚曾经对历史研究并不深,不过也依稀记得,比起隋朝大业八年、九年,十年那几年,每个月一次乃至数次大规模起义,大业十一年已经好很多。
大伯这次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虽说不知道是真的被赏识,还是被忽悠,但终归是拦不住。
见过各种各样嘴脸的伏子厚清楚,只要在所谓的‘富贵’与‘利益’面前,任何阻拦的人,都能从亲人,变成仇人。
“十月份的魏骐麟,还是卢明月、李子通?大伯大概率就是这些人里面的其中一个……”
伏子厚拿着一根小木棍,用木尖捧着火块,叹口气,倒也没有太过担心大伯,别看大伯本事不高,可逃跑的话,却是一流。
如今天下大乱,只要不是太出名,以隋朝如今控制百姓的力度,只要逃到北边,想抓人也都无能为力。
“过两天,又要下大雨了!”
伏子厚抬起头,望着天空。
许是两世的灵魂,让伏子厚直觉异常敏锐,不管是下雨还是出太阳,甚至就连下雪,都能提前察觉到,而当初被围住的那晚,伏子厚也提前有些不好的预感,随即堵住门,这才拖住不少时间。
这件事情伏子厚并没有与父母说,毕竟直觉这种事,本就玄乎其乎,按照父母一概的关心则乱,说不定会在担忧、慌乱下,去请人给他驱邪。
眼下望着星空,想到大伯的举动,伏子厚也在心中,回想着今日看到那新来收徒的士人。
刘智远!
会不会是那个人?算算时间,的确符合。
第3章 :被遗忘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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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儿,好好练啊!用心听刘老的话!”
大清早,天色蒙蒙亮,伯母张氏便端着木盆出来洗衣服,也不知道是大伯难得归家一次,还是碰到什么喜事,总之就是红光满面,说话的声音苑子外都能听到。
“马槊,兵家之长,陷阵之锋,古有云,扫则破军,刺则斩将,与马兼备,其势,不可挡也……”
刘老已经习惯张氏的嗓门,目光看着练武的伏志,心中有些可惜,与其父不同,伏志为人憨厚中肯,若是早些年学武,日后未尝不能出头。
可惜终究是比伏子厚年长五岁,错过最佳练武之际。
“虽没有战马,然马槊之势,马步与脚步,皆有异曲同工之处……”
刘老继续说道。
伏子厚听着耳旁刘老的话,拿着长棍,不断挥舞着。
第一年,伏子厚按照刘老的叮嘱,不断练习挥、刺、挑、劈,以这四个为基础动作日复一日的练习。
第二年,刘老便开始要求伏子厚用四个动作,要连续起来,不仅仅要行云流水,更要一遍遍尝试变化其中规律,不断重复。
如今第三年,刘老更是会突然格挡住伏子厚的动作,并且要求伏子厚立即做出反应,予以反击,不能有一丝丝迟疑。
武艺。
不管是剑术、长弓、马槊,皆是中原大地千百年来的传承,是无数从战场厮杀出来的经验,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经验,再经过无数人废寝忘食的钻研,早已成为无数人的立命之本。
这与性命相关的本领,远非普通人那花里花哨的三拳两腿能比,是真真正正为杀人而生。
正午时分。
苑子外方才出现人影,随后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与其他人道别后,独自走进小苑。
“父亲!”
看到来人,伏子厚收起佩剑,微微喘息,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一旁的伏志看到叔父回来,也满是喜悦,跟着堂弟上前。
“厚儿!”
伏子厚的父亲伏瑞顾不得满是汗臭味,沧桑的脸颊上,看到儿子,便笑着点点头,为人父,没有什么是有一个懂事的孩子,更让人满意的。
“志儿,呐!”
伏瑞看到伏志那期待的眼神,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发簪,交给伏志。
“多谢叔父!”
伏志接过发簪后,连忙道谢,随即立刻转身朝着屋子内跑去。
这时候,在屋子里听到动静的陶氏,早已经走出来,看到丈夫伏瑞回来,连忙上前为丈夫取下包裹,随后用手打理着丈夫身上脏兮兮的地方。
“昨晚听说隔壁村里,有人聚众起事,死了不少人,就没回来!”
伏瑞对着陶氏解释道,知道昨晚没有归家,想必妻子睡不好觉。
“外面越来越乱了!”
陶氏有些担心的说道,看着丈夫,若非一家老小,都靠着丈夫忙活,她真不想丈夫再独自离家。
“是啊!都是那些官吏有粮食,看着粮食越来越贵,他们却越来越不舍得把粮食拿出来卖,明明都是贪墨而得,以前赈灾的粮食,他们拖着慢慢救灾,死的人越多,他们暗地里得到的粮食就越多,如今城中有不少人已经拿出家传之物,开始兑换粮食,可他们还是不舍得拿出粮食!”
伏瑞点点头,如同闲聊一般,与妻子唠叨着城里发生的事情,随后目光看向伏子厚,原本微皱的眉间,从包裹旁取出那长长的布裹。
“不管那么多,只要良人你平安就好,大兄已经回来!有要事找你!”
陶氏对着丈夫伏瑞说道。
伏瑞闻言,有些意外,特别是看到妻子的模样,不过去屋子前,他还是解开布裹,从里面取出一把精美的佩剑,交给伏子厚。
“厚儿,这次外出,看到有人拿这把好剑换钱,为父便拿回来给你!”
伏瑞把佩剑交给儿子。
因为长女、次女的原因,难得有一个儿子的伏瑞,自小就宠溺伏子厚,这些年东奔西走,伏瑞身体大不如从前,再也没有子女。
随着长女、次女出嫁,为照顾父亲与家人,从商之后的伏瑞,想到商人身份给儿子所带来的委屈,心中更是对儿子愧疚万分,这些年,为弥补愧疚,伏瑞几乎把所有能给的,都毫无保留的给儿子。
“剑?”
伏子厚接过佩剑,本来还有些心疼父亲花钱的他,在拔出剑刃的一瞬间,目光放在剑身的花纹上,下一刻本该脱口而出的心疼话,瞬间就只剩下一句。
“喜欢!谢谢父亲!”
天下间,在不愁吃喝的情况下,对男人最有吸引力的大概只有三样,美人、剑、马,伏子厚也不例外,眼下望着手中佩剑,忍不住流露一抹惊叹。
轻轻抚摸剑身上的条纹,似乎想看到,这锋利的剑,当初锻造时,是何等场景。
“我去见见你大伯!”
伏瑞看到儿子那喜欢的模样,笑起来,眯着眼睛,脸色尽是满足,随后便对妻子与儿子说道,朝着木屋走去。
院子内。
伏子厚并不想去见到大伯的嘴脸,加上得到一把好剑,便留在院子内,一边练武,一边适应着这把新剑的手感。
但不久后,少许的争吵声便隐约传来,伏子厚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那么动怒,并且还与大伯如此争论,停下动作后,担心之余,伏子厚还是收起佩剑,朝着屋子走去。
打开房门。
还未进入屋子的伏子厚,便看到父亲一脸怒容,面色通红的凝视大伯,而向来好颜面的大伯,以及嘴巴刻薄的伯母,面色居然有些理亏,堂兄伏志的一边脸上,更是有些通红。
这副场景,让伏子厚很是诧异,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居然让大伯夫妇二人面露如此,堂兄似乎挨了一巴掌。
“厚儿也来了,这件事情还是让厚儿做决定吧!”
暮年的阿翁,看到伏子厚进入屋子,叹口气,轻声说道。
“父亲,兄长要钱,孩儿愿意给,但厚儿这件婚事,孩儿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伏瑞对父亲虽然没有发怒,可语气之中,也有着难以隐藏的愤怒,一旁的陶氏,也红着眼睛,看向大伯一家,以及阿翁,目光有些怨气。
“父亲,是发生什么事?”
听到与自己有关,并且还是婚事,伏子厚有些好奇,这时候也隐约猜到,定是因为自己,父亲才会如此动怒,甚至与大伯争吵。
“孙媳,你去外面看看!”
阿翁转头叮嘱伏志的妻子邰氏,出去苑子看着,别让外人听到。
手中一直拿着崭新发簪的邰氏听到阿翁的话,点点头,叮嘱丈夫伏志别让父亲与叔父争吵后,便起身离开。
屋子内。
随着伏子厚的到来,阿翁让次子伏瑞冷静坐下来后,这才在一家子人,以及刘老面前,把事情经过告诉伏子厚。
原来在伏家还未彻底没落之前,曾祖与李家,许下过一桩婚事,与伏志与邰氏一样,伏家与李家,也是想通过婚事,关系更亲近一些,可后来随着伏家没落,女方那边碍于颜面与名声,虽不好意思悔婚,但做法也与悔婚无异。
那就是把本该婚配给伏子厚的四女,换成天生有缺陷的六女。
“有缺陷?”
伏子厚听着阿翁的话,眉头微皱,随后更是疑惑的看向母亲陶氏还有父亲。
为何自己有婚亲的这件事,那么些年,父母从来没有与自己提过。
“那李家六女,听说从小便不能言,所以得知这件事情后,我们伏家,便与李家断了联系……”
陶氏见到儿子的目光,便红着眼解释道,告诉伏子厚,得知这件事情后,伏家一怒之下,虽说没有翻脸,却也不再与李家联系。
说完,陶氏目光满是怨气的看向大伯。
“我与良人本指望兄长出人头地,照顾厚儿,不曾想,大哥却要让厚儿颜面丢失,去李家娶那残缺六女!”
陶氏一字一句的说道,话中满是质问,为母则刚,这一刻不仅仅是伏瑞翻脸,就是陶氏,也少有的露出怒容,似乎要与大伯说清楚。
“原来如此!”
伏子厚大概知道缘由,对于伏家埋怨李家的举动,以及父母的愤怒,倒也并不奇怪。
别说古时候,就是放眼今朝,天下百姓也信占卜,并且十分迷信,就连隋朝皇帝杨广也是因为一段谶言,大肆诛杀功臣李穆之后,要知道李穆对于隋朝,可有着无人能比的开国功劳,大业四年,杨广还特地以太牢之礼再次祭奠李穆。
而就是因为一段谶言,杨广便毫不留情的诛杀李穆后人一族。
这其中,便是迷信思想在作祟。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当今佛法与后世佛法,也有很大不同,其中当今佛法就有‘人缺’之说,这无疑也让世人对于身有先天缺陷之人,避之不及。
伏子厚自然不迷信,不过对于自己的妻子,当然也不希望是有缺点的,于是好奇的看向阿翁。
“阿翁,既然断了联系,为何眼下又要提及这段婚事?”
伏子厚询问道。
话音一落,伏子厚便看到,不管是父母,还是阿翁,都把目光看向伯父。
最终还是阿翁叹口气:“厚儿自小懂事,说出来也好,让厚儿也知道。”
于是在得到阿翁的授意下,母亲陶氏还没说话,伯母张氏,看了丈夫伏弘一眼,便作为长辈,把丈夫的打算,对着伏子厚说出来。
原来大伯伏弘打算挟所有家财,去投奔魏骐麟,共同谋划起事!
而魏骐麟是彭城人,距离淮阳这里不远,担心一但起事,宛丘城内的淮阳太守赵佗,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家人,于是为防止被抓住,大伯希望他们能够北上,前去蓨县,投奔李家。
李家李少植为武阳郡功曹,其他兄弟在河北一地也颇有人脉,加上河北四处动乱,隋朝的诏令不严,在蓨县,李家是能够庇护伏家的。
屋子内。
随着张氏把话说完,不仅仅是阿翁面露沉默之色,就是堂兄伏志,都不敢看向伏子厚,在堂兄伏志心里,都觉得父亲此举不妥,而一旁年迈的刘老,这时候看向伏子厚,也忍不住叹息。
作为外人,这本与刘老无关,可刘老的命,是伏瑞所救,来到伏家后,虽说他自认是伏瑞仆从,然伏家始终不把他当做外人,更别说,无论是伏志还是伏子厚,都随他从武。
昨夜伏弘便把所有打算与说出来,没有丝毫隐瞒,虽与自己的理念相冲,但刘老心里也明白,伏弘说的没错,这恐怕是伏家难得一遇的机会,甚至可能还是唯一的机会。
数年来伏弘拿着伏瑞的钱,四处游历,结交好友,谁也不知道,错过这次机会,日后在得到他人赏识,是几年后,还是十几年之后。
故而,不管是想到伏弘,还是伏瑞也不想让子厚毕生都背着一个商贾子弟的名分,刘老最终也还是点头支持伏弘的决定。
只是,刘老也明白,在这个决定背后,若想保住伏家这一家子,只能投奔李家。
而一旦选择投奔李家,实在是……太过亏欠伏子厚。
连他这一把年纪的老人,都不忍心。
屋子内。
一片安静,众人都因为这件事情,而沉默下来,直到几息后,方才被打破。
“李家,李少植?母亲,那李家?”
伏子厚听着伯母的话,脑海里对这个名字,有丝丝印象,可始终想不起来,于是只能看向母亲,询问有关那六女,以及李家的事情。
“那李家六女,名叫李姹,从小便不能言,其父是尚书右丞李纲次子李立言,可惜当初李老前往海南,差点被害死,归来后便辞官归隐,厚儿啊,那李家虽然没落,但终归也是名门望族,那李立言之亡妻,是渤海高氏,高士宁之女,虽说也已经没落,但后面又有婚娶……”
陶氏还没回答,伯母张氏就已经着急的说道,似乎想要劝说伏子厚把这件事情答应下来,为伏家牺牲一下。
而张氏的这般举动,自然也让陶氏很生气。
伏志都忍不住,一脸皱眉,轻轻拉着母亲的衣角,示意他也不赞同这件事。
然而看着张氏瞪堂兄伏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伏子厚,彻底愣在原地。
与家中其他人不同,伏子厚可是十分清楚,比起伏家已经没落,若真是伯母口中说所的那个李家,那看似同样没落的背后,再过一两年,可都是大人物。
李家李老,后世被誉为三朝太子傅,虽说不管是杨勇还是李建成,亦或者李承乾,都与皇位失之交臂,但这三件事情背后,却是实实在在受到三朝皇帝,杨坚、李渊、李世民的敬重。
伏家居然与李家有婚约!
伏子厚是真的万万没想到,看着伯母张氏凶狠狠的等着伏志,堂兄硬着头皮不断央求的摸样,伏子厚忍不住笑起来。
不就是不能说话嘛!大丈夫能屈能伸,娶了!
心中作出决定后,伏子厚缓缓转过身,在所有人还一脸愧疚、为难之际,看向父亲、母亲,抬起手,一脸诚恳。
“父亲、阿娘,既然李家与伏家有婚约,厚儿愿意娶李家六小姐!”
伏子厚说完,便认真的对着父母磕头,以示请求。
屋子内,随着话音一落,原本已经预感到伏子厚会拒绝,甚至会一脸愤怒的伏家众人,没想到最终会听到这样一番回答。
这一刻,别说伏子厚的父母伏瑞与陶氏,就是张氏、大伯伏弘,甚至是阿翁与刘老,也都一脸意外的看向伏子厚。
堂兄伏志也是一脸错愕的看向堂弟,娶一个有缺陷的女子为妻,可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方才他为堂弟说话被父亲打一巴掌,这还让母亲别打堂弟的主意。
结果,堂弟居然愿意答应!
这……
伏志不解的看向堂弟,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为何堂弟愿意娶一个有缺陷的李家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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