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侠

盐侠

可人 著

类别:女生频道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433269

一代剑客娄三风有六个徒弟,包括独女娄明轩。贵族出身大徒弟顾大同和娄明轩日久生情,可是娄三风却把女儿送入宫中,成了柔雅公主的贴身宫女。 顾大同为情也进入大内当侍卫。不久,北真人攻陷京都,从此中华大地分成北真和南汉两个朝廷。 柔雅公主被俘虏到北真当女奴。她无意中知道覃丞相卖国的丑行。顾大同、娄明轩和准驸马萧天剑潜入北真救回公主。 朝廷通缉柔雅公主等人。他们被迫到中原的一个晒盐场隐居下来,顾娶了娄,萧和公主完婚,两家结邻而居。 中原大饥荒,遍地饿殍!娄明轩无奈地把自己卖了,得了五十两银子和半袋粮食,让丈夫带着两家人投靠了阳城的戚薇师弟。 顾大同在阳州办了晒盐场。顾玉生为保盐道平安常蒙面暗护。顾、戚、萧三家孩子瞒着长辈参加武举,都中武进士,萧归沐(女)夺取武状元。 覃丞相死了,新皇登基。顾玉人戚琼琼等领导北伐,打败了北真王朝;顾玉生戚瑶瑶带兵开赴西北,抵御了鞑靼人的乘虚而入……天下又归一统。 本小说人物众多,有爱情、官场、武打、外交、战争等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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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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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玉生从外面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夜行衣,藏好,然后换上工作服。他不敢躺在床上,怕睡熟了。他坐在窗后的那张木椅上,等待着第一声鸡鸣——扒盐人总是凌晨便起床,鸡鸣第一声便开始劳作。

    不久,妹妹顾玉茹的房间的灯亮了,她每天要到晒盐场的大伙房里给监工们做早饭,因此每天她总是第一个起床,第一个离开了家。顾玉茹在六岁时便开始学做饭,手脚非常勤快——扒盐人夜里干活很累,早饭很重要,几十号人的早饭要在天亮前做好并送到工地,手脚不勤快是不成的。

    接着,父亲顾大同的房间也有了声音——顾玉生知道,父亲每天早上起床是不点灯的。父亲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木凳子上抽水烟。父亲抽水烟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很特别。在静谧的夜里,从父亲房间里传出的低沉而富有韵味的咕噜声,仿佛是一串催人起床的“铃声”,常把顾玉生从酣睡中唤醒。每天凌晨,在这串长长的“铃声”之中,顾玉生必须完成起床、穿衣、洗漱等一系列动作。“铃声”一停,顾玉生已经荷着一把沙耙站在门口等待着父亲了。

    今天,顾玉生没听见咕噜声。

    只见父亲的身影走近自己的窗前,轻声说道:“玉生儿,要是挺不住就在家里睡半天吧!今天‘犁田’的人手多,不差你一个”。

    顾玉生连忙站了起来,对着窗外轻声说道:“没事的,谢谢阿爸。”

    在整个晒盐里除了顾玉生自己,只有父亲知道他每天夜里穿着夜行衣出行是去干啥的。

    他走出了房间,锁了门,伸手从墙根里摸起一把盐耙,荷在肩上,紧跟在父亲的身后,走出院子,踏上去盐田的路。

    在路上父亲告知顾玉生,过几天戚家盐店的二小姐戚瑶瑶将要押车来晒盐场。还说近段时间盐道上很不太平,嘱咐顾玉生要暗中保护。

    一听到戚瑶瑶三个字,顾玉生的脸霎时变得热烘烘的,心儿像有-只巨鼓似的砰砰直跳。

    这戚家二小姐便是阳城戚家盐店老板戚薇的第二个女儿戚瑶瑶。戚薇和他夫人殷源源同顾大同都是同门师兄妹,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怪人老剑客娄三风的徒弟。戚薇和殷源源夫妻俩养育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戚琼琼今年刚满二十三岁,已同顾大同的大儿子顾玉人订了亲,但尚未完婚。二女儿戚瑶瑶和顾玉生是同年出生,顾玉生生在春天,戚瑶瑶是中秋节前几天过生日,都满二十一岁了。儿子戚光今年也满十八岁,现在阳州府学里学习。

    顾家三兄妹和戚家三姐弟从小在一起习武,主要练习娄氏剑法。顾玉生很早便对戚瑶瑶有好感,可是戚瑶瑶似乎对这个师哥一直没兴趣。尤其是戚瑶瑶在前年于盐道上巧遇那位救命人——蒙面剑客之后,对顾玉生更加冷冰冰了。

    走着,顾玉生放慢脚步,他想同父亲拉开较远的距离,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父亲听见。

    他向父亲问道:“阿爸,以往押车的都是琼琼师姐,戚薇师叔为何要换成瑶瑶师妹呀?”

    顾大同依然脚步不停的说道:“听说你殷师叔要把戚家盐店的账目交给你琼琼师姐来管理,这几天正在移交呢。”

    顾玉生听了,高兴地说道:“那太好啦!今后我要借钱有门路了。”顾大同回过头问道:“小子,你缺银子花吗?你要借钱干啥子去?”

    顾玉生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说道:“阿爸,刚才玉生儿是想说,琼琼姐是我的未来嫂子好,如今她当了财神爷,那么我家要办点什么事缺钱,便不再愁银子的事啦。”

    顾大同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戚师叔何时让你阿爸愁过银子之事呀?”

    顾玉生不敢说话了。他抬头看看天空。他发现今天凌晨的天空蓝得非常可爱,大海与天空连成一片,都是蓝色的。海面上虽然看不清船只,也看不见鸥鸟,白亮的滩涂上也是空荡荡的,一个赶海的人影也没有,且那多情的细浪永不休止地䑛着滩沙,传出了一阵阵絮语般的梦呓让顾玉生的心情十分愉悦。

    顾玉生感觉凌晨的一切都很美好。

    到盐池了,顾玉生放下盐耙,坐在池边迅速地脱掉脚上的布鞋,换上了牛皮靴。

    他跳进卤池中。卤池中的卤水很凉爽。他双手挥动着盐耙,卤水被他泼得呼啦呼拉地响。而铁制的盐耙滑擦着池底,也发出了“嚓嚓嚓”的声音。他虽然一夜未眠,却浑身都是劲。因为昨晚,他躲藏在东河渡口的一棵大树上作出的一个重大的决定,一直让他很兴奋。

    很快,一块盐池犁完了。顾玉生坐在池埂上歇一歇。他抬头望望天空,天空中依然星光闪闪。他环顾四周。他发现,在漫天的星光下,在这片盐田里,盐工们都在忙碌:有推盐归堆的;有挑盐归坨的;有沥卤的;有“犁田”的——顾玉生也是“犁田”的,是技术工。

    何谓“犁田”呢?就是在结晶滩里,盐工们每人拿着一把沉重的盐耙,像农民犁地一样,连续不断地推动着盐池里的卤水——目的是防止析出的盐板结在一起。

    顾玉生曾听阿爸说过,他以前在东海那边的盐场干活时,是没有“犁田”这道工序的。那边的盐场采用古老的“打花旋盐”的传统方法。目的和“犁田”一样,都是为了把粗盐结晶体打散,让盐均匀细腻。“打花旋盐”是累活。

    十年前,顾玉生曾看过父亲“打花旋盐”的演示——

    在月光下,在银光闪闪的卤池之中,一个雄壮健美的身躯,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竹竿的一头绑着一根长绳)来回甩动,张力十足:盐花在飞溅,跳珠溅玉,唯美炫酷!

    “十年前的父亲是多么强壮啊!”顾玉生一边拿起盐耙,一边感叹道。他接着“犁田”。

    “犁田”结束时,天快亮了。

    顾玉生坐在饭场(盐工们吃早饭的地方)的一堆沙土上等吃。他很饿,希望早饭早点到。

    负责做早饭的是两位姑娘。其一是顾玉生的亲妹妹顾玉茹,今年十八岁,前面说过,她是一位手脚非常勤快的美丽姑娘。另一位是护场萧天剑的独生女萧归沐,今年刚好十七岁,活泼秀美,笑时像一朵芙蓉花。她天生白皙的皮肤,阳光是晒不黑的,似乎越晒越白,越晒越美亮。她手脚勤快,做事干净利落。她擅长赶海,是晒盐场里第一赶海能手。她和她娘很相像。

    天快亮了。此时,在晒盐场的大伙房里,顾玉茹正在把煮好的白米饭装进两只大木桶中,然后把两只装有白面馒头的篮子分别叠在两只木桶上面,并盖上遮布,组成一个挑担,准备送往工地。

    她转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向另一问火房内喊道:“归沐妹妹,你的菜做好了没有呢?”

    原来两个姑娘进行了分工,顾玉茹负责煮饭,萧归沐负责做菜。

    萧归沐没有作回应。顾玉茹只听见“叮叮噹”的锅铲磕碰声。

    顾玉茹奔入伙房,只见萧归沐站在灶台前一边翻动着大锅铲,一边对灶旁正在拉风锅的母亲喊道:“娘,火力不足,再加大一点……好,就是这样,持速……”她母亲叫赵柔雅。

    赵柔雅一边加劲地拉着风箱,一边说道:“丫头,又不是办酒宴,干吗如此讲究呢?”

    萧归沐从锅里捞起一片辣椒尝试了一下,点着头说道:“阿娘,这个您不懂!这道牛肉炒辣椒是您女儿的招牌菜!今天虽然是做给盐工们吃的,但我决不能在他们的身上砸了自己的招牌!”

    “哟,这就是萧大厨的名牌菜吗?我怎么觉得和家常菜无异呀?……天已经亮了,快捞起来送去吧?”顾玉茹嘲弄似的说道。

    萧归沐慢吞吞地说道:“玉茹姐,你现在闻到了一股味道浓香、辣味扑鼻、香而不呛的肉香味了没有?”

    顾玉茹闭口不语。

    萧归沐笑嬉嬉地盯看着顾玉茹,问道:“眼馋么?要不要让你先尝一尝呢?”

    顾玉茹狠狠地横了萧归沐一眼,掉头走出火房,挑起自己的饭担向着工地去了。

    顾玉生坐在沙土上闭目养神。

    “伙计们,吃清倒饭啦!”是阿爸的中原话。

    劳作了大半夜,盐工们早就饥肠辘辘了。他们从盐田的四周迅速地向着“饭场”围拢过来,装饭的装饭,端菜的端菜,然后每人都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蹲了下来,便狼吞虎咽。

    顾玉生一手端着一碗菜,一手端着一大碗白米饭回到刚才坐的沙堆上,坐下便吃。

    也许是太饿的缘故吧?他扒饭时竟然把整个脸都埋在饭碗里——不大一会儿,一大碗白米饭都跑进他的肚子里,他的吃相很不雅观。

    他一边咀嚼,一边站了起来,端着饭碗准备去添饭。

    萧归沐看见迅速地从饭桶里舀出一大勺米饭迎了过来,骂道:“吃这么急,不噎死你才怪呢!”

    顾玉生笑着伸过碗来,说道:“噎死总比饿死强!”

    萧归沐迅速地把饭倒进顾玉生的碗里,说道:“那你大口一点地吃!最好是狼吞虎咽似的!过几天戚二小姐到达晒盐场时,眼睛真正是干净啦!”

    萧归沐早就知道顾玉生暗恋着戚瑶瑶这码事儿。她和顾玉生也是青梅竹马,一直深爱着顾玉生。

    顾玉生霎时满脸涨红。他不搭理萧归沐端着饭碗回到沙堆上坐下,只顾吃饭。

    萧归沐紧跟地来到顾玉生的身边,蹲了下来,讨好似的地说道:“咋就生气啦?我可是好心好意来给你添饭的呢!”

    顾玉生夹起一块牛肉往嘴里送,说道:“不生气才怪呢!今天你和玉茹妹子是怎么搞的呢?日上三竿了才送饭来,你俩是想饿死大伙吗?”

    萧归沐嫣然而笑地说道:“原来你刚才生气是为了这个!不过,我们今天来迟一点点是有原因的啊!”

    顾玉生停止了咀嚼,问道:“什么原因?”

    萧归沐说道:“因为我要把我的招牌菜——辣椒炒牛肉奉献出来,所以需要一点点时间。”

    顾玉生不屑地说道:“辣椒炒牛肉?这不就是一道家常便菜,有什么好稀奇呢?”

    萧归沐连忙说道:“你再送一块牛肉进口中咀嚼,要细嚼!试试看。”

    顾玉生照做了。

    萧归沐看着顾玉生,咀嚼问道:“你觉得今天的牛肉味道与往时是不是大不相同呢?你看,这牛肉切得是不是很精细?这味道是不是特别香,特别好吃呢?”

    顾玉生一边咀嚼着,一边点头地说道:“是和以往有点不同!”

    萧归沐说道:“这就对啦!过几天我要用这道菜招待戚二小姐和戚家盐店来运盐的那帮兄弟!”

    顾玉生说道:“戚瑶瑶可不喜欢吃牛肉炒辣椒呢。她喜欢吃海鲜,喜欢吃大龙虾……”

    萧归沐没好气地说道:“哟,连这些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呀!那我偏偏就不给她大龙虾吃……”

    吃罢早饭,盐工们稍作休息,便要继续干能活,直到晌午才能散工。

    又开工了。顾玉生从沙堆中站了起来,拿起沙耙,正准备到一块结晶池里去。可萧归沐却叫住了他。

    萧归沐走了过来,问道:“玉生哥,你说真话,我今天的‘辣椒炒牛肉’到底好不好吃?”

    萧归沐平时叫顾玉生不是“顾老二”便是他“臭不要脸的”,很少称呼他为“玉生哥”。今天称呼他为“玉生哥”,看来事情很重要。

    于是,顾玉生郑重地说道:“真的不错!”

    萧归沐高兴地说道:“看来那些盐工们不说谎!”她走近顾玉生:“玉生哥,我不想继续待在晒盐场了。”

    顾玉生问道:“你要去哪里呀?”

    萧归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到阳城去。”

    顾玉生问道:“你到阳城去干嘛?”

    萧归沐依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在阳城开一家餐馆,用我的招牌菜‘辣椒炒牛肉’,还有大龙虾等海鲜来招待客人。我要像你殷源源师叔那样当女老板。”

    顾玉生不屑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当什么女老板呀?你以为女老板是那么好当的吗?”

    萧归沐说道:“不当女老板也可以,但我一定要离开晒盐场。”

    顾玉生想昨天晚上自己作出离开晒盐场的决定,如今萧归沐也说自己要离开晒盐场,难道她猜出自己的决定?不可能!自己的决定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顾玉生继续用不屑的神情说道:“你这个愿望是很容易实现的。”

    萧归沐问道:“真的吗?如何实现呢?”

    顾玉生说道:“你马上回家告诉柔雅婶婶,请她在阳城给你物色个好女婿,然后把你嫁过去……”

    顾玉生的话尚未说完,萧归沐已经飞起一脚,向着顾玉生的脑门踢来。顾玉生早有防备,一跃然后跳出几丈之外,笑嬉嬉地说道:“踢不着。”然后向结晶池收盐去了。

    萧归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后面骂道:“顾老二,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好心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你,你却嘲笑我……”

    在结晶池里,顾玉生脚穿牛皮雨靴,头戴草帽,卖力地挥动着盐耙。他一耙又一耙地将结晶出来的盐收拢到盐池的中央,然后又用一把铁锹一铲又一铲地把盐铲进挑盐工的盐担里。他弯着腰,推着锹把的两条手臂伸得很长很长。他身材高挑,五官轮廓分明;一对黑珍珠似的大眼睛上面两道剑眉斜飞;在高挺的鼻子下面,如果那张灵巧的嘴唇能稍微薄一点点,他肯定是一个古典的美男子。

    他长年在晒盐场里劳作,又长年在海滩上练剑,那张俊美的脸面被晒得黑黝黝的。这也正好证明了他无疑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小伙子。他很健美。平时很少看见他读书,可是他已经是秀才了。如果前年他不是病了,错过了秋闱,说不是他现在已经是举人乃至进士了。

    中午散工的时候,顾玉生又被父亲叫住。

    父亲把他带到一堆大盐坨前,然后自己弯腰从盐坨里双手捧出一捧白皑皑的盐,对顾玉生说道:“玉生儿,你看看,你要细心看看。”

    顾玉生往父亲的手上瞧了瞧,说道:“阿爸,这些盐够白的,孩儿看不出什么名堂。”

    顾大同右手指一松,手掌里的盐都落回盐坨中。他左手捧着盐走到前面的另一堆盐坨前,弯着腰去,用右手捧起一把盐巴,对顾玉生说道:“你比较一下,左手的盐与右手的盐有什么不同?”

    顾玉生详细地进行比较,发现右手的盐比较均匀,左手的盐颗粒有大有小,说道:“左手的盐颗粒差异较大。”

    顾大同满意地说道:“看出来啦!刚才那堆盐不合格!明天你带人装袋时,千万不要把那堆盐装袋。”

    顾玉生说道:“现在我先在盐堆上打个记号,明天来时好分出。”说着,便给那堆盐插上个记号。

    顾大同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儿子。

    回到家里,妹妹顾玉茹己经备好午饭等着他。顾玉茹把饭菜摆在大圆桌上,催他快点吃,说海潮已经开始退落了,她收拾碗筷之后要同归沐妹子去赶海。

    顾玉生站在餐桌旁胡乱地扒了两碗白米饭便说饱了。他叫顾玉茹过来收拾碗筷,并吩咐她,吃晚饭时才能唤醒他。顾玉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点头答应了顾玉生。

    他洗漱之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他昨晚未曾睡觉,有点困。他想快点入睡。以往在这个时候,顾玉生一沾到床便呼呼大睡了。可是,今天不知因为什么,他老是睡不着。

    他伸手从床头上抽过一卷《八面锋》随意翻翻。房间有点热,他一边摇着葵扇,一边浏览着《八面锋》……

    他恍恍惚惚,竟然做起了白日梦——葵扇和《八面锋》都掉在床下。

    ……在蓝天白云的海滩上,一条迎亲的队伍像龙一样从海角那头渐渐地露出头来,锣鼓声、唢呐声和海浪声交集在一起,飘荡在海面上。

    顾玉生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桥的旁边,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用得意的眼神看了看花轿里的新娘子。今天他是新郎,坐在花桥里的新娘子是戚瑶瑶——暗恋多年的女人终于嫁给他了。

    到家了,拜了堂,进了洞房,顾玉生心花怒放。

    天黑了,客人们终于散了。

    顾玉生迫不及待地走进洞房。烛光下,风姿绰影的新娘子早就让他酥了。

    他走近床边,颤颤巍巍地伸出两只手,揭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双寒冷的大眼睛。

    戚瑶瑶破口大骂:“顾老二,你真是个心毒手狠的伪君子,明知道我戚瑶瑶所爱的人是那个蒙面大侠,你却挖空心思横刀夺爱!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虽然落在你的手里,但除了蒙面大侠之外,这个处子之身任何人都不能玷污,包括你顾玉生这个新郎!”

    顾玉生连忙说道:“瑶师妹,我就是那个蒙面人……”说着,想把戚瑶瑶搂入怀中。

    戚瑶瑶慌忙站了起来,往窗口一退,说道:“你见鬼去吧!别碰我……”说着,她的后背实然长出两只翅膀,纵身朝窗口一跃,向窗外飞去。

    顾玉生急了,也腾空朝窗口一跃,抓住了戚瑶瑶的一只翅膀。

    戚瑶瑶骂道:“快放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顾玉生说道:“不放,死也不放……”

    “天己经全黑了,该起床吃晚饭啦!”

    顾玉生听出是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看见萧归沐坐在自己床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顾玉生问道:“你在这里干嘛呀?”

    萧归沐说道:“受你妹妹玉茹姐姐的委托,唤你起床吃晚饭。”

    顾玉生说道:“你先出去,我好起床。”

    萧归沐依然笑盈盈地说道:“嘻嘻,你抓着人家的手不放,叫人家怎么走呀?”

    顾玉生撇了一眼,才知道自己的一只手正紧握着萧归沐的一只手。他涨红了脸,连忙松开。

    萧归沐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说道:快起床吃晚饭吧,出去迟了,东河渡口的那棵大树将被别人霸占了……”

    原来这个死丫头早就知道顾玉生夜里出去的行踪了。

    顾玉生骂道:“滚!快点滚出去……”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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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顾大同家里的餐厅里的一张大圆桌中央,每天晚上都点亮着一盏大海灯。明亮的灯光把整个餐厅照得通亮。顾大同一家人便在这通亮的餐厅里一起吃完晚饭。

    今天的晚饭稍早一点。因为顾玉茹今天做饭早。

    吃过晚饭,顾玉生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点灯,而是摸黑地从床底下拖出夜行衣,换上。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夜深一点才出去。他已经在东河渡口的那棵大榕树上连续埋伏好几个夜了,可是那个曾经在东河渡口作案的采花大盗却再也不出現。

    “罪大恶极的家伙,难道你真的飞上了天啦?不然我一定会抓到你的。”顾玉生在心里暗暗骂道。他有预感,今晚那个采花大盗一定会出来。

    定昏,顾玉生摘下了挂在墙上的娄氏宝剑。可是,刚走出房门时却被父亲拦住。问道:“玉生儿,伙计们这个月份的劳日银你算出来了没有呢?”

    顾玉生回答道:“还没有。阿爸,银子还未到呢,您急啥呀?”

    顾大同说道:“银子?瑶儿明天便带来了。不若你今晚就别出去了,留在家里把伙计们的劳日银算了出来,明天银子到了好发放给他们。”

    父亲是家里的皇帝,顾玉生当然要服从命令。他返回房中,脱掉身上的夜行衣,然后举着一支蜡烛走进帐房,把帐簿、算盘、笔砚等都搬到餐厅里。他坐在大圆桌前,在明亮的灯光下,一边滴滴答答地打着算盘,一边记帐。

    顾大同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他一边看着儿子算账,一边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他有两男一女,都出生在中原。中原大饥荒那年,他带着他们逃荒到了阳城。真是光阴似箭,一晃便十八年了。在这十八年中,顾大同既当爹又当娘;风里来雨里去,终于把他们拉扯长大。老大顾玉人今年二十四岁了,己聘师弟戚薇的长女戚琼琼为妻,但尚未完婚。在大前年,顾玉人曾以阳州府第六十七名举人的身份赴京应试,但名落孙山。他回家后对顾大同说:自己之所以名落孙山,一是学业未精,二是初进考场,应试经验少。他说他不想在晒盐场里待了。于是他找人帮忙,在阳州府的照磨所谋了一个差事。虽然薪水不高,但足够他自己吃住。老二顾玉生今年二十一岁,生得俊美。他从小天资聪颖,见识过人,不但武艺好,而且学业比其兄顾玉人精。他深得父亲顾大同的喜爱。在大前年,顾玉生原是要同哥哥一起去参加秋闱的,名都报了,可临近考期时却大病一场,等到病愈,秋闱已过,故至今仍是秀才一个。女儿玉茹在襁褓中就差点被饿死;长大后很像她娘年轻的时候,太优秀啦!……

    确实,顾玉生算账的本事很好,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几十号人的劳日银都算了出来。

    他把工日本交给了父亲,说道:“阿爸,生玉儿感觉那个采花大盗今晚可能会出现,孩儿还是出去一趟吧?”

    顾大同看着工日本,点了点头。

    顾玉生回到自己房里,重新换上了夜行衣,拿起宝剑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硬拼,要智取……”顾大同走出了餐厅,对着顾玉生的背影喊道。

    “放心吧,我会的。”黑暗中传回了答应声。

    顾玉生的预感不准,这晚他依然无功而回。

    这日天未亮,阳城戚家盐店的老板戚薇和夫人殷源源便早早起床。

    殷源源一边打开保险柜一边对戚薇说道:“夫君,今天要带去的现银达三干两,还有十几车粮食,怪招眼的,让瑶儿押车妥当吗?”

    戚薇拍了殷源源的肩膀,说道:“瑶儿己经长大了。也该让她磨炼磨炼啦!况且一路上还有大管家陈仁叔同行呢,他是经过大风雨的人,武功又强,夫人只管放心就是。”

    殷源源听了,便从保险柜里搬出一大堆银子,戚薇一面清点,一面装进三个木箱之中。

    他给三只木箱都上好锁,然后叫来了六个伙计,把木箱都抬了出去。大管家陈仁让他们装在门口的一辆大马车上。

    戚薇看见,此时大街上摆着几十辆运盐车,像一条车龙;每辆车都套着两匹马,马脖颈上都挂着铃铛;有十辆车装有大米——这是师兄顾大同前几天来阳城时为晒盐场盐工们订购的大米。

    戚薇还看见女儿戚瑶瑶骑着一匹棕色热血马来来回回地吆喝着。戚薇叫住了她,叮嘱道:“瑶儿,一路上要谨慎从事,遇事不要逞强,有事要多同大管家陈仁商量。”说着,把三把钥匙和一包银子递给了她,“这三百两银子是路上用的,以备不时之需。”

    “好的。”戚瑶瑶坐在马上接过钥匙和银子点着头答应了父亲。

    “好啦!”坐在大马车的大管家陈仁喊了一声。

    霎时,大街上便响起了“叮叮铛铛”的铃铛声——马车队出发了。天刚亮,他们便出了东城门,然后沿着弯弯曲曲的盐道迤逦而行。

    这条盐道原是一条断断续续的羊肠小道。有了晒盐场之后,才建了桥,加宽了路面,才可通马车。但由于东河渡口的河面太宽了,至今仍沿用渡船。马和马车必须上了渡船才能过河。从阳城出来,盐道两边是一片广袤的田野,田野里种有水稻和桑树。

    清晨的田野,嫩绿的小草吐着露珠;潮湿的空气里荡漾着泌人心脾的泥土芳香。在东方的天空中,还挂着月牙儿。

    戚瑶瑶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仰看着月儿,吸着带有泥土清香的新鲜空气,顿觉心旷神怡——昨晚她几乎不睡眠,第一次独自押车的重任让她兴奋了一夜。

    她是个标致的女孩子,有着一张精致美丽的瓜子脸庞。在这张瓜子脸上,额头气势逼人,眉毛傲冷上挑;一双研判的大眼睛下面:鼻子高挺,两片嘴唇樱红。

    她喜欢黑色打扮: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帽子;再加上那头瀑布般不自觉地披散下来的油黑长发,让她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总是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女。可是,事实上她是一位从小到大被爹娘宠爱的富家女。

    她从小便开始习武:练习娄氏剑法。家里经营着阳城最大的盐店——戚家盐店。以前,盐店的运盐车队基本上是由她姐姐戚琼琼来押车的。这条盐道虽说只有一天的路程,但中间一段要经过石角山的边缘。石角山是著名的土匪窝,最近这两年土匪活动很猖獗。南部一段是沿着东河的左岸走的,曲曲弯弯伸延到东河渡口。而东河两岸又是闻名遐迩的万顷湿地,湿地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有一个人头高的蒲草,也是强盗的藏身之所。戚琼琼在押车期间,也曾多次遇着土匪和强盗拦路,但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戚瑶瑶从未押过车,但也走过这条盐道。

    如今是戚瑶瑶第二次走盐道。她在一年前曾单独送几张银票到晒盐场。由于是银票,在路上并不显眼,因此她顺利地达到了晒盐场。戚瑶瑶喜爱吃海鲜,这晚顾大同用龙虾海蟹接待了她。于是她多喝了几杯酒,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顾大同便尽力挽留她在晒盐场多玩一天,次日早点起床,早点启程。但是戚瑶瑶执意要回去。对顾大同说道:“谢谢顾师伯的真情挽留!但是瑶儿来时已经答应了父母,来程一日回程一日。若在此多耽搁一天,则在阳城的父母便要多记挂一天,这是瑶儿于心不忍的。况且瑶儿的马是一匹热血马,跑得快,若在路之上多打几鞭定可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顾大同听了只好送别。为了安全起见,顾大同便命令顾玉生悄悄跟着暗中保护。

    虽然戚瑶瑶的坐骑是一匹跑得很快的热血马,并且她一路上不停地加鞭,但由于在东河渡口过渡时耽误时间太长,因此天黑时还未走出石角山。幸好这一日是农历初八,天黑后不久月亮便出来了。戚瑶瑶想趁着月色快点走出石角山,于是不停鞭打。谁知道在前面的弯道处却站着十多个汉子,有携刀的,也有佩剑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原来他们都是石角山的马贼。这帮马贼既要劫财又要劫色,无奈之下戚瑶瑶只好以一敌众。戚瑶瑶想,凭自己一身的武功,收拾十多个马贼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打着打着,她发現这帮马贼与众不同,其中有两个马贼的本事也非常了得。她全力以赴,但终归是以寡敌众,渐渐地落了下风。她想,自己就算自杀也绝不能活着落在这帮马贼的手里。正当生死攸关的时刻,只见一个黑影骑着一匹马冲了过来,高声喊道:“姑娘别怕!我来帮助你啦!”

    黑影很快地打跑了全部的马贼。

    戚瑶瑶上前施礼道谢。她发现黑影是一位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头巾的男剑客。

    她激动极了,连忙请问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可剑客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道:“叫我盐侠吧!”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戚瑶瑶有点失望。她痴痴地站在盐道上,望着消失的黑影。半响,她才上马,向着阳城的方向走去。

    “二小姐,快到石角山啦!”陈仁提醒道。

    “把挂在马脖子上的铃铛全部摘下来。”

    马车队进入了石角山,在多弯的盐道上缓缓而行。“叮叮铛铛”的铃声没有了,只听见车轮碾轧着坚硬的红土发出的辚辚之声。

    戚瑶瑶骑着马守护着大马车。此时,她希望马车队快点走出石角的——大马车上有三箱現银呢。她又希望走慢点——万一盐侠就在附近?傍晚时分,马车队顺利到达晒盐场。

    今晚,在顾大同家的饭厅里的一张大圆桌中央的那盛大海灯早就点亮了。在大海灯的四周摆满了海味,有清蒸石斑魚、葱炒海螺肉、白灼虾、海蟹、大龙虾和鲍魚排骨汤——都是顾玉茹、萧归沐和赵柔雅赶海的劳动成果;还有萧归沐的招牌菜“辣椒炒牛肉”。

    戚瑶瑶坐在圆桌旁边,看着满桌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直咽口水——这桌海味比一年前那桌晚宴丰富十倍。同坐在大圆桌旁边的还有顾大同、萧归沐的父亲萧天剑和顾玉茹。他们正在等待着萧归沐的母亲赵柔雅的到来——她去给扒盐工们分配粮食去了。她聪明机智,沉断有谋;年轻时光艳动人。

    萧天剑不断地提醒:“大同哥,瑶儿快饿瘪了,咱们先吃吧?别等她啦!”

    戚瑶瑶连忙客气地说道:“天剑叔叔,瑶儿也不是太饿,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话未说完,只听见门口外面传来责怪声,说道:“我事先已经交待给玉茹儿了:你们先吃,别等我。”

    顾大同转头往门外一看,笑着说道:“瑶儿,我们现在可以开饭啦!”说着,捧起酒坛便要倒酒。顾玉茹连忙抢过酒坛,说道:“阿爸,让玉茹儿来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每个人都倒满了一杯酒。

    戚瑶瑶最近很怕见到顾玉生,便问道:“顾师伯,今晚玉生师哥和归沐妹妹不回家吃饭吗?”

    顾大同端着酒杯说道:“按照惯例,今晚他俩应该在大伙房同阳城来的伙计们一起吃饭。”

    戚瑶瑶感激地说道:“师伯招待戚家盐店的那帮伙计真是太周到啦!瑶儿在此谢过师伯!”

    顾大同说道:“都是为了晒盐场,瑶儿不用谢。”

    酒过三巡。

    顾大同又端起一杯酒,敬赵柔雅道:“婶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能为瑶儿准备了这桌菜肴,真让大同感动。大同在此敬婶婶一杯。”

    赵柔雅喝了一小口酒,说道:“大同哥,这个不是我柔雅的功劳,大多数食材都是玉茹儿和归沐儿赶来的。”

    顾大同一口喝尽杯中的酒,又问道:婶婶,你刚才忙什么去啦?”

    赵柔雅她喝了一小口酒后说道:“为你顾大场主作协调事务去了。”她在晒盐场中颇有威望,尤其是晒盐场的女人们,都很信任她。因此,有时盐工们纠纷闹事,顾大同便常常请她去帮忙调解。今天发放大米,顾大同也是让赵柔雅去办的。

    顾大同问道:“又有人闹事啦?”

    赵柔雅摇着头说道:“没有人闹事!倒是今天瑶儿捎来的这批大米在滋事。”前面说过,前几天顾大同到阳城去一趟,在粮行里订购了一批大米,让瑶儿今天顺车捎来。

    顾大同吃惊地问道:“这批大米怎么啦?是发霉的吗?我可是看了样品才下定银的。”

    戚瑶瑶正在掰一只大龙虾,听了赵柔雅的话,连忙把大龙虾放下,说道:“今天早晨我可是亲自验了货才让伙计们装车的。”

    赵柔雅摇着手说道:“大米没发霉,你们都大可放心。”

    顾大同释然地问道:“那是因为何事呀?”

    赵柔雅端起酒杯,吟了一小口,说道:“因为盐工们现在家里的存粮已经足够多了,多得没地方存放,多得快要生蛀虫了。”

    顾大同听了,哈哈大笑道:“我顾大同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未曾听说过有人嫌家里存粮太多,今天倒是第一回!”

    赵柔雅说道:“大同哥,你素来很关心盐工们的生活,尤其是生怕他的饿肚子。这个柔雅知道,盐工们也知道,都很感激你。但是,你想过没有呢?在这半年中你隔十多天便统购回一批粮食,量又大,况且这些粮食又不是你白送给他们的,而是扣他们的劳日银来购买的。俗话说:‘割谁肉谁疼’!他们不闹事才怪呢。”

    顾大同听了,高兴地说道:“柔雅婶子,你提醒得很及时。明天你就告知大家,统购下批粮食的银子就不用扣他们的工日银了。我会动用晒盐场里的公积金,用于统购粮食。”

    赵柔雅向道:“还要继续统购呀?”

    顾大同说道:“是的。今年各地都出现大旱情,大片的田地颗粒无收。我们阳州的情况虽然好一点,但旱情也越来越严重。如此的情况,我们盐工们家里不多存点粮食怎成呢?”

    赵柔雅说道:“可是他们已经嫌家里存粮太多了。”

    顾大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叹地说道:柔雅婶子,他们糊涂,可我们不能糊涂啊!你还记得十八年前中原大地那场大饥荒吗?”.

    赵柔雅素来很敏感,一提起十八年前的事情,不禁如坠冰窖一般,话也不说,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只顾低头流泪。

    萧天剑很懂自己的夫人,马上放下酒杯,走了过来,扶起赵柔雅,慢慢地走出餐厅,一起回家去了。

    这天晚上,在晒盐场的大伙房的大餐厅里,几十位晒盐场的盐工和几十位来之戚家盐店的伙计的欢聚在一起,推杯换盏,猜拳喝酒,那欢声笑语的气氛与顾家晚宴的气氛截然不同。

    在席间,萧归沐热心地向戚家盐店的伙计推销自己的名牌菜——辣椒炒牛肉。她给每一张餐桌都摆上一盘“辣椒炒牛肉”,然后说道:“戚家盐店远道而来的大哥大嫂、兄弟姐妹,这道‘辣椒炒牛肉’是今晚的压轴菜,本来是要在最后才上桌的,可想到大家都是美食家,便先让大家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提提意见。”

    一位资深的盐工用筷子挟起一小片牛肉送入口中,嚼了几下,说道:“味道确实不错!”他向同桌的陈仁推荐,“陈大管家尝一尝吧,快尝一尝……”

    老管家陈仁先尝了一片牛肉后又尝了一片辣椒,然后对萧归沐说道:“萧姑娘,俺陈仁这些年跟随戚老板走南闯北,吃过辣椒炒牛肉这道菜有无数次,总感觉今晚吃的是最好吃的;你炒的辣椒炒牛肉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萧归沐听了,高兴极了,一直重复地问老管家:“真的吗?真的吗?……”

    坐在首席的顾玉生不失时机地端起酒碗说道:“戚家盐店远道而来的伙计们,晒盐场的工友们,明天我们这茬有皑皑的晶莹剔透的盐儿又要运往戚家盐店面市了。这是诸位工友们汗水的结晶,也是戚家盐店伙计们的期盼。在此,我们一起举杯祈祷,祝愿我们的盐儿能卖个好价钱,好吗?”

    “好!”众人起立,端起酒碗,相碰同饮。顾玉生一饮而尽。

    顾玉生又往碗里倒满酒,端着说道:“伙计们,工友们,天蓝蓝,海蓝蓝,一杯干,二杯净,三杯喝出真感情!现在我们该喝第二杯啦!”说着,自己先举起碗,一饮而尽。

    “干杯!”又是一片碰杯声。

    顾玉生又往自己的碗里倒满酒,说道:“伙计们,工友们,接下来我们要喝第三杯啦!”

    “且慢。”只见萧归沐端着酒碗走了过来,“顾老二,你刚才说‘三杯喝出真感情’,这是真的吗?”

    顾玉生说道:“当然是真的啦!”

    萧归沐走近一步,又问道:“那咱俩要是一起喝过三十杯,成为什么呢?”

    顾玉生醉眼惺忪地说道:“这成什么呢?对了,应该成为铁杆兄弟!”

    萧归沐往地上“呸呸”吐了两声,说道:谁想同你做兄弟啊!”她也开始醉了。

    顾玉生喝完碗里的酒,问道:“不做兄弟,那你想做什么呢?”

    萧归沐睁开了醉眯眯的双眼,说道:“顾老二,我想做你的娘子。”

    顾玉生把空酒碗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个不成!”他用手扶着酒碗,怕碗掉在地下。

    萧归沐紧问道:“咋就不成呢?”

    顾玉生用手拍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顾玉生的娘子必须是在这里装着的!”

    萧归沐又问道:“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难道你这里没有我吗?”她用手点着顾玉生心口。

    顾玉生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有是有的,但不是牵手一生一世的那种。”

    萧归沐很失望,问道:“那你说说,我在你心里是那一种呢?”

    顾玉生说道:“是同玉茹妹子一样的那种。”

    萧归沐心有不甘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刚才睡觉时为何拉着我的手不放呢?”

    顾玉生涨红了脸,说道:“那是在梦里!我以为你是她……”萧归沐彻底失望了。她用悲怆的声音发火道:“我知道是谁!但我告诉你,这是你一厢情愿!是单相思!是徒劳无功的!……”

    顾玉生听了,颓然地坐回木椅上,喃喃自语:“有功无功关你屁事……”他醉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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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戚瑶瑶便在顾家的客房里安歇。

    顾玉茹去看望赵柔雅刚回来,由于明天要早起,所以要早睡,于是过来客房向戚瑶瑶道晚安。戚瑶瑶正在卸妆,因想起晚饭时候赵柔雅伤心流涕离去的样子,便向她问道:“柔雅婶婶没事了吧?”顾玉茹点了点头,说道:“她常常这样!回去便睡了。”戚瑶谣又问道:“玉茹师妹,十八年前中原那场大饥荒到底有多可怕呀?”顾玉茹说道:“那时候我尚在襁褓之中,具体情形不知道。但听我大哥和阿爸说过,饿死了好多人。”戚瑶瑶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段时间顾师伯接二连三地统购粮食啦!”顾玉茹说道:“有备无患嘛!”

    晚饭后,顾大同回到自己的房中,坐在床沿上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水烟。

    顾玉茹从客房出来之后便沏了一杯浓茶走了进来,说道:“阿爸,您劳累了一天,早点歇吧。”

    顾大同问道:“柔雅婶婶咋的?”

    顾玉茹把茶放在茶几上,说道:“她没事了。”

    顾大同操着河南口音说道:“没事就中!那你瑶师姐安歇了吗?”

    顾玉茹说道:“还没有!她正在卸妆!”

    顾大同悠悠地吐着烟,看着女儿说道:“闺女,这阵子阿爸总是让你从凌晨忙到天黑,累坏了吧?”

    顾玉茹感激地望了望父亲,说道:“没有。这阵子正是晒盐场最繁忙的时候,人人都很累,女儿辛苦一点也是应该的。”

    顾大同猛吸了几口水烟,抬头看了看女儿,说道:“再挺一挺吧,过了这阵子就闲啦!”他把烟筒靠在墙角里,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阿爸要歇歇啦,你也回房歇息吧!”

    顾玉茹道了一声“晚安”,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顾大同关了门,上了闩,吹熄了蜡烛,然后躺到床上。

    可是,他辗转难眠。

    以往的一切又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里呈现……

    他的家族是皇亲,父亲是忠武将军。他从小便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八岁那年,父亲让他拜一代剑客娄三风为师,从此他的腰间总是系着一把娄氏宝剑,习武练剑。娄三风是个怪剑客,一生只收六个徒弟,并且是三男三女,男徒弟是:顾大同、司马西和戚薇;女徒弟是:娄明轩、赵绰韵和殷源源。娄明轩是他的独生女,赵绰韵是一位亲王的女儿,拜师前已册封为巴蜀郡主。出师之后,戚薇和殷源源成为一对,回戚薇的老家阳城卖盐去了;司马西和赵绰韵也在巴蜀结了亲。顾大同早就爱上了娄明轩,可娄三风却看不上顾大同。娄三风是个国丈迷,硬地把娄明轩送入宫,希望有朝一日女儿能成为妃子,自己好当国丈。可娄明轩进宫之后却被分配到凤阳阁,成了柔雅公主的侍女。顾大同本来可以承袭忠武将军世职的,但依朝廷世袭制度,新承袭的忠武将军必须先到边疆戍守三年。此时娄明轩已经进宫,顾大同不想离她太远,于是世职让给了弟弟承袭,自己却留在京都当个庶人。幸好不久,朝廷颁诏选侍卫。顾大同是皇亲,也参加了考试,结果中选,成了一名大内侍卫。娄明轩是赵柔雅公主的贴身侍女,常常陪伴公主拜见皇帝,而顾大同也常常伴驾,因此两人也常常有机会远远见一面。

    可是,不久,北真人便开始入侵南汉了。顾大同和师傅娄三风都申请上了前线的战场。在战场上,双方都打得很惨烈,娄三风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他临终前对顾大同说道:“大同,别恨你师傅!师傅知道你和轩儿彼此喜欢,却拆散你们!师傅现在知道错了,你回去之后告诉轩儿,说我已经同意你俩的婚事了……”话还未说完便断了气。

    顾大同含泪掩埋了师傅之后继续战斗。但由于南汉朝廷重文抑武,军事能力很弱,而北真人又非常强大,南汉军队战败了。京都也沦陷了。皇宫被北京人占领,赵柔雅公主成了北真人的俘虏,被押送到北真皇城当奴隶。幸亏娄明轩会武功,走脱了。她发誓要到北方救回赵柔雅。

    娄明轩找到了顾大同。顾大同把师傅战死沙场和临终时所说的话对娄明轩说了。两人悄悄来到娄三风的墓地,娄明杆跪在墓前欲哭无泪。她对顾大同说道:“国破了,做臣子的战死是应该的!赵柔雅公主如今在北真皇城当双隶,我娄明轩曾是她的贴身侍女,已经发誓要把女主人救回来,请问顾师兄愿意帮忙轩儿吗?”顾大同说道:“你我是同门师兄妹,本应该是互帮互助的。况且师兄我一直深爱着师妹,愿意为师妹做任何事情,甚至是去死。”娄明轩说道:“太好啦!等救回我的女主人之后我便嫁给你为妻。”于是,两人改头换面,装扮成猎户兄弟,到北真山地潜伏,暗中寻找赵柔雅的下落。

    那赵柔雅被押送到北真皇城之后,遭受了非人的待遇,被当作玩物在权贵之间传递,最终落入了乌谷手中。乌谷是个凶恶的番王,对赵柔雅进行了极其残忍的折磨。赵柔雅本想一死了之,可能在无意中得知覃丞相和太后都是北真人的奸细。她义愤填膺,恨死了这两位卖国贼。她不想死了,她决意要逃回南汉,要把这两位卖国贼的罪行告知天下。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顾大同和娄明轩已经在北真生活了三年。他俩的足迹已经遍布皇城的大街小巷,可是对赵柔雅的下落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顾大同对娄明轩说道:“轩儿,据我打听得知,从南汉押送来的女眷有好多不堪折磨都死去了,说不是柔雅公主也在死去之列。”娄明轩说道:“顾师兄,请别气馁!别看柔雅公主是个弱女孩,可她命却硬得很呢。凭我的感觉,她一定还活着。”

    一日,顾大同在早市上卖山货,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要想救出赵柔雅,明天午后在城外的云居寺等我。”顾大同抬头一看,那男子虽然一脸胡子拉碴,可顾大同却一眼便认出他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赵柔雅的准驸马萧天剑。萧天剑离开之后,顾大同便收摊回家──他要把这个喜讯快点告诉娄明轩。

    次日下午,顾大同、娄明杆和萧天剑在城外的云居寺相聚,商量如何营救赵柔雅。

    原来,萧天剑三年前已经来到北真皇城,他早就同赵柔雅联系上了,可是自己力量有限无法把赵柔雅从火坑救出,他需要帮手。

    不久,乌谷亲王府夜里失火,烧死了几个人,乌谷的侍妾赵柔雅被烧得面目全非。

    经过一年多的躲躲藏藏和辗转腾挪,顾大同、娄明轩、赵柔雅和萧天剑等四人终于回到南汉。可是一个怪事出现了:各地都张贴着通缉假公主赵柔雅的布告。他们四人不敢进京都了,于是到中原的一个盐场附近隐居下来。顾大同和娄明轩成了亲,而赵柔雅也下嫁给萧天剑。四个人都改名换姓,两家人结邻而居。顾大同和萧天剑都到晒盐场当扒盐工,而娄明轩和赵柔雅则留在家里。为预防万一,赵柔雅整天躲在家里,足不出门。

    光阴茬苒。这年硕大同和娄明轩的大儿子顾玉人已经六岁,二儿子顾玉生也满四岁;三个月前娄明轩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顾玉茹。一家五口,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些年来,赵柔雅身体一直虚弱,可经萧天剑的悉心照顾和调理,这两年已经恢复健康。目前已经怀上了,据说已经有六个月。

    可是,年来却久不下雨,赤地千里,农作物都干死了。但晒盐场却丰收了;到处都堆满了白花花的盐坨。

    但是没有一个盐商来购盐。晒盐工们已经整整一年没拿到劳银了──盐场主破产了,早就跑路了。

    这年秋天,顾大同和萧天剑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中。街道上的人们开始疯狂地抢米抢粮食了,可他们两家都没钱抢。

    不久,粮店都被抢空了,都关了门──整个中原地区的田野都颗粒无收,粮商的无货可进!

    人们开始吃野菜野草。街道上的树叶被捋下来吃光,树皮也被扒去。

    很快,出现饿死人了。

    人们开始逃荒了。逃荒的都向着南方去。但要到南方什么地方,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总跟着人流走便是。可他们大多走不多远便倒在地下再也站不起来。大路上遍地是饿殍。

    顾萧两家也断粮多天了。

    一大早,娄明轩出去了。顾大同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顾玉茹坐在门槛上等待着妻子回来。因为大人长时间没进食,奶水早断了,婴儿饿得淹淹一息。

    顾玉人坐在小凳子上,有气无力地哭叫,“阿爸,我很饿……”

    顾玉生蜷缩在哥哥的脚下,也哭道:“阿爸,玉生儿也很饿……”

    听着儿子们的哭叫声,顾大同转回头,睁开了昏花的双眼,朝儿子们看了看。他早已没力气说话了,他转回头去,向大街上耷拉着脑袋。

    中午的时候,娄明轩回来了,是坐车回来的。她带回半袋粮食!

    这是半袋救命粮啊!

    大人孩子都喜出望外;赵柔雅马上挺着孕肚生火煮饭;顾大同忙着淘米;萧天剑忙着劈柴;顾玉人顾玉生兄弟俩帮忙着洗碗筷。没有谁询问半袋粮食的来源。饭熟了,两家人便开始狼吞虎咽。

    只有娄明轩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女儿玉茹喂米汤。

    顾大同停下了咀嚼,向娄明轩问道:“师妹,你咋不吃呢?”

    娄明轩用手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已经在他们府里吃饱了才回来的。”

    顾大同“哦”了一声又把头埋进碗里──他实在太饿了。

    娄明轩放下汤碗,逗着女儿说道:“丫头,吃饱了吧?吃饱了就不要哭,要乖乖!……妈该走啦!”说完,她把女儿递给了赵柔雅。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走到顾大同面前,说道:“玉人他阿爸,我已经把我自己卖了。”

    硕大同从碗里抬起头,问道:“师妹,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明白。”

    娄明轩用手指指了指米袋,对丈夫说道:“师兄,这半担粮食和这五十两银子是我的卖身钱,你拿好做路费,明天和萧天剑叔叔柔雅婶婶一起,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去阳城投靠戚薇殷源源两位师弟吧。”

    顾大同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那师妹你呢?”

    娄明轩抹了把眼泪,说道:“我现在已经是盐司李大人的五姨太了……”

    “你?”顾大同脸色骤变,“去你妈的吧!”

    他拔飞了灶台上的碗筷,然后站了起来,一手夺过娄明轩手中的钱袋,向着停在街旁的马车奔去。

    可是他刚走几步,眼前一黑,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下,昏厥过去。

    他苏醒时已是下半夜。

    他一睁开眼,便问萧天剑道:“娄明轩何在?”

    萧天剑说道:“你昏厥之后,李府来了一帮穷凶极恶的家丁,生拖死拽长把明轩嫂嫂‘接’走了。”

    顾大同生气地问道:“你打不过他们吗?”

    萧天剑说道:“我想去把嫂嫂抢回来,可是嫂嫂不让抢。”

    顾大同骂道:“这是个贱女人,随她去吧。”

    第二天鸡鸣时分,顾大同、萧天剑、赵柔雅和三个孩子便起床。三个大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袱,带着三个孩子向阳城逃荒而去。

    他们本来是要走旱路的,可旱路上到处都是逃荒的人群,而且遍地都躺着饿死的人──三五成群的野狗正在撕吃着死者的尸体,那情景真是惨不忍睹,而赵柔雅一看到这种情景便昏厥过去。因此,她总是闭着眼睛走路。于是,顾大同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银子──娄明轩的卖身钱──交给萧天剑去租船。

    运河是停着很多航船,但没有船夫。

    萧天剑只好花了三两银子买来一条半旧的航船。

    顾大同和萧天剑把半袋粮食和包裹都搬到航船上,让赵柔雅带着三个孩子坐在船仓里。他们两人轮换地当起了船夫和摇橹艄公。后来,顾玉人和顾玉生兄弟俩也参加摇橹。

    航船沿着运河南下,可是阳城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那半袋粮食很快吃完。由于是大饥荒之年,粮价暴涨,那五十两银子在半路上便花完了。为了购买粮食,顾大同不得不卖掉航船走陆路,可是卖船的那几两银子也很快地花完了。于是,他们六人不得不当起了乞丐,沿路乞讨。

    半年之后,他们终于到达阳城。

    鸡鸣了,顾大同要起床了──他一夜未眠。

    吃过早饭后,运盐车队便起程回阳城了。

    戚瑶瑶问顾大同、赵柔雅和萧天剑辞行出来时,马车队的头车已经上了盐道。顾玉茹牵着她的棕色热血马正站在盐道口等候着她。

    戚瑶瑶走到盐道口,从顾玉茹的手中接过马绳和马鞭,然后翻身上马。她坐在马上对顾玉茹说道:“玉茹师妹,告拜啦!”

    “路上干万要小心啊!”顾玉茹站在地下喊道。

    只见顾玉生跑了过来,说道:“玉茹妹妹,别太担心,路上还有你二哥呢。”

    “二哥,你要去哪里?”顾玉茹问道。

    “二哥要进城一趟。”顾玉生小声说道。

    “有何事呢?”顾玉茹小声又问。

    “二哥有事要同大哥商量。”顾玉生低声说道。

    只见顾玉生走到戚瑶瑶的马旁,用一种中原地区小孩子说话的口音说道:“瑶师妹,‘清倒起’!我要进城,坐你便车可中?”他提着小包裹。

    戚瑶瑶一听,这是顾玉生刚来阳城时说话的口音──中原官话。小时候戚瑶瑶总爱生气。顾玉生一看见戚瑶瑶生气便焦急,一焦急便操着中原官话对戚瑶瑶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虽然戚瑶瑶一句也听不懂,但觉得顾玉生说语的口音很好笑,便不生气了。

    戚瑶瑶转头朝顾玉生的身上一看,只见顾玉生打扮得很逗,尤其是顾玉生腰带上挂着的那个小褡裢很特别,戚瑶瑶一看便想笑。于是,她也学着顾玉生的口吻,用中原官话说道:“玉生师哥,‘清倒起’!这股劲气进城去干啥哩?”

    “无聊出去闲逛逛哩!”顾玉生用中原官话说道。

    “闲逛逛?那不中!这时候晒盐场正忙哩。”戚瑶瑶忍住不笑。

    顾玉生瞪着戚瑶瑶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了又看,说道:“瑶瑶师妹,玉生师哥是有要紧事要进城去找玉人大哥商量哩。”

    戚瑶瑶避开了顾玉生的眼光,说道:“是找我姐夫的?那中!到前面那辆三马大车坐去吧!”戚瑶瑶最后一句说回了阳城话。

    “那谢啦!”顾玉生走到那辆三马大车后,飞身上车,把小包裹挂在车上,包裹里有备用衣服。

    “等等我!”又来了一个女孩,是萧归沐。

    戚瑶瑶依然坐在马上问道:“归沐姑娘,你也要进城去吗?”

    萧归沐在戚瑶瑶的旁边停止了脚步,说道:“是的,二小姐!我能搭你的便车吗?”

    戚瑶瑶用手指指着前面那辆三马大车,说道:“当然可以,也到那辆大车坐去。”

    萧归沐又问道:“二小姐,是顾二公子刚刚爬上的那辆吗?”

    戚瑶瑶点着头说道:“是的,归沐姑娘,那辆车又高又大,坐着很舒服!”

    萧归沐一边拱手作揖,一边说道:“谢谢二小姐啦!”她走到大车旁边,轻盈地跳上了车。

    顾玉生一看到萧归沐上了车,便揶揄道:“哎,萧归沐姑娘,怎么到哪里都有你呀?”

    萧归沐把事先备来的一个草垫子铺在盐袋上,坐了下来之后便转头向车外,呸呸地啐上两口唾沫,转过头来说道:“臭不要脸的!今天你坐你的车,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顾玉生看着萧归沐带来有两个草垫子,说道:“好的。不过,你先把那个草垫子给我。”

    萧归沐从自己屁股下抽出一个草垫子,丢给顾玉生,骂道:“渍烂你的臀是活该的!”

    顾玉生接过草垫子,一边铺在盐袋上,一边说道:“谢谢啦!你是去阳城开饭馆吗?”

    萧归沐板着脸说道:“乱猜!”

    早晨的太阳照耀在盐道两边的原野上,大地展现出一片色彩斑斓的美丽图景,庄稼和灌木丛的绿叶上,闪烁着一粒粒露珠。马蹄下的泥土潮润且松软,马车“叮叮当当”地在盐道上响个不停。

    顾玉生和萧归沐一前一后地坐在盐车上,谁也没有说话,马车摇摇晃晃,垫在盐袋上面的草垫子老是滑歪。因此,顾玉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翘起臀,拉回草垫,然后再坐下。

    频繁的动作让萧归沐看了很不耐烦。问道:“你臀部生疮了啦?”

    顾玉生听出话里明显有一股火药味,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昨晚喝酒时拒绝了她,她心中有气,便让她发泄一下吧!于是,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没有。”

    萧归沐气冲冲地骂道:“不生疮为何老是坐不住呢?一路上那个臭臀不是翘起便是落下,筒直像一只猴子一样跳个不停!”

    顾玉生更加不敢接腔了。

    马车队在盐道上蠕动着,一路“叮叮当当”。萧归沐终于停止了发泄,静静地坐在盐袋上,闭着双眼养神。

    顾玉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遥望着远方,远方是朦朦胧胧的天空和晨雾缭绕的山峦。顾玉生静静地遥望着山峦,期望自己有朝一月能越过了山峦,到京都去。据说京都佳人如云,可自己爱上的却是戚瑶瑶,她也算是一个绝色美女啦!

    一想到戚瑶瑶,顾玉生马上转头向着马车队的前面望去──戚瑶瑶骑着那匹棕色的热血马走在车队的最前面,看着戚瑶瑶飒爽英姿的背影,顾玉生心旌摇荡。他想:“估计此时她正在想念那位蒙面大侠呢!”

    “真是一个傻姑娘,那位蒙面大侠就坐在你的马车里却不知道!”顾玉生喃喃自语。

    未到晌午,马车队便到达东河渡口。

    一到达东河渡口,戚瑶瑶和大管家陈仁便如临大敌,全力以赴地指挥人、马、车上船渡河。

    顾玉生坐在马车上等候着,观察着。他发现戚瑶瑶是运用兵法来指挥马车队过渡──原来她是一个元帅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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