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崛起

中世纪崛起

闲闲小知 著

类别:历史军事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10 总字数:2349720

魂穿中世纪,徐图再起。中世纪、类架空、慢热型、合理爽。从彷徨苟活的森林猎人到乱世立锥的平民小官;从充作炮灰的见习骑士到立功授勋的军事新贵;从因战恢复男爵位到由谋册封子爵衔......且看现代职员如何附身落魄小贵族徐徐谱写一幅别样的中世纪史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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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魂穿异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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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准备入坑的书友兄弟,请您务必先阅读“作品相关”,了解背景。)

    积雪,薄土,无字碑。

    他用一座空空的坟墓埋葬了过去的一切。

    从一个猝死的失意小职员附身到一个遭人追杀残存记忆的中世纪小贵族,他已经在这片陌生的中欧荒谷密林中残喘了一年。

    一年的时间让他慢慢融入了这个被称为最黑暗的时代,也彻底融进了这副保留着原主记忆的身躯并继承了原主的能力,曾经的名字已经被他选择性遗忘,他现在的身份是亚特·伍德·威尔斯,一个被夺爵剥地的伦巴第男爵之子,一个流落在勃艮第伯国南境荒谷森林中的猎人。

    三年前这幅身躯的原主,时岁十八身负重伤的亚特•伍德•威尔斯跟随被剥夺领地爵位的父亲一路向北躲避敌人的追杀,逃进了这片密林中。

    去年初冬,原主亚特随父狩猎时不慎失足摔下断崖造成重伤,躲在山谷缺医少药,很快原主便因为得不到救治在一个暗夜中死去,而就在此时另一个时空里猝死的他将灵魂附进了这具残存记忆的躯体中。

    已经咽气的亚特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但是亚特的父亲却在不久之后怀着屠家灭族的仇恨抑郁而终,临终前老威尔斯将陪伴自己一生的骑士剑递给了终日魂不守舍的亚特,让他发誓要洗雪耻辱、重振家族......

    一年来,灵魂穿越的他一直借助原主的本能生活在这片森林中,靠打猎维持生存。

    他无法对身处的这个世界进行超前预知,因为前世的他根本不熟悉这个时代的历史,而且他隐约发现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类似时空,所有的一切是似而非,相似却又不是。

    来到这样一个世界,或许他只能一直这样躲在荒谷密林之中虚度一生......

    直到两天前的一场重病让他几度挣扎在地狱的大门几乎再次丧命,渡过一劫后的他幡然醒悟,终于决定不再将第二次生命苟延残喘下去......

    …………

    俯身将最后一抔带着积雪的泥土抹在了坟墓上,他摸了摸木碑,心里默念着:“埋葬过去的一切,即刻起,我就是亚特•伍德•威尔斯,我将属于这个时代。”然后以亚特自名的魂穿者拿起靠在碑上的牛角步弓,头也不回朝着密林中走去。

    无论胸怀怎样的壮志,眼下最紧要的是得先活下去......

    ......……

    狼皮毡帽下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静静的观察着四周,突然,抬手拉开一张牛角步弓,一支破甲箭矢顺势而出——

    “噗~”一头眼窝被利箭刺入的野猪被剧痛激得猛蹿出去,边跑边不停地哀嚎。

    亚特收起猎弓,快步跟了上去。

    跑了许久,野猪终于因乱闯乱撞把箭矢攮入脑中,扑通一声倒在了一雪堆中,抽搐着四肢。

    亚特调整了急促地呼吸,箭步冲上前去,拔出一把泛着暗红色金属光泽的猎刀,从野猪的脖颈处刺向野猪的心脏,片刻,白雪就被染成一片褐红……

    雪地里堆着一摊野猪的肠肚内脏和满地鲜血,一个扛着野猪、尾拖冷杉树枝的身影消失在丛林深处,雪地里只留下了一串被树枝扫得模糊不清的脚印……

    一缕炊烟正在冉冉升起。此时,密林深处一间木屋前的小溪边,亚特清理着野猪的肝脏, 刺骨的溪水在他长长的发髻上垂成冰条。

    亚特宰杀猎物后会立刻掩埋大部分内脏,但肝脏他一般会留下来。

    他提着清洗干净的野猪肝脏转身走进小木屋,和寒气刺骨的屋外相比,小木屋算是出奇的温暖了,圆木砌成的墙壁粗糙而厚实,冬茅草叠起的屋顶密不透风,木屋中间石条堆砌的地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让这间小小的木屋中热浪腾腾。

    小屋的最里面是一张铺着干草和兽皮的木床,墙上挂着一张牛角步弓和一张橡木单弓,装满箭矢的皮质的箭囊悬在一边,一把约两英尺多长的短剑挂在墙上,木屋的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动物的皮毛。

    几块野猪肉在陶罐中沸腾,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

    亚特随手将猪肝丢进锅中,待肉汤煮沸之后摸出一小包粗盐捏碎放入锅中,然后拿起木勺舀起汤汁,凑到嘴边吸溜了一口,滚烫的汤汁落入肠胃,一股暖流顺势而上,浑身舒畅……

    一顿丰盛的猪肉大餐让大病初愈的他感到无比的满足。

    夜幕降临了,这片中欧的森林更加寂静。

    亚特从床底拖出一只大木箱,打开铁锁,慢慢抬起箱盖,一套精致的锁子甲静静的躺在箱子里,在跳跃的篝火映衬下,闪着银色的光芒。他双手捧起沉重的锁甲,感受着它的冰冷与力量。

    一块浸过热油的亚麻布擦拭着锁甲的每一个铁环,他思绪渐远,考量着如何完成原主的夙愿……

    屋外的狼嚎打断了亚特的思绪,他起身取下墙上的短剑,拿起桌上一把一英尺半的猎刀,裹上熊皮袄,起身出门,挨个打开木屋外围木制栅栏周边的陷阱。

    回到木屋,拍了拍头上的落雪,带上木门,走到屋中央,拾起几段柴火,扔进火堆中。

    继续走到木箱旁,拎起锁子甲,轻轻放到床上,木箱底部露出了一套白色十字罩衫、皮制腰带、一套上身皮革护甲,黑色长靴。一把三英尺半的骑士剑静静的躺在那里,乌兹精钢锻造的剑身布满重锤锻打后的细纹,暗灰色的金属光泽掩盖不住褐黑色的血影……

    ............

    晨光伴着寒气透进小木屋,燃烧殆尽的火堆中还残存着微红的炭炽。

    亚特掀开羊毛毯子, 起身穿上亚麻布的内衬上衣,裹上床头的熊皮大袄,来到盛满清水的木捅前,双手捧起冰冷的清水,猛地拍到脸上~

    “啊~舒服!”

    一声大叫后亚特清醒无比。

    陶罐煮沸了昨夜剩下的肉汤,撒了一把又黑又硬的面包屑泡在汤中,木碗装的香浓猪肉面包汤让亚特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亚特望着栅栏外,这个帝国数百年的分裂和战乱让这片山谷森林成了无主之地,更是动物王国,棕熊、森林狼、麋鹿、野猪、山羊、野狐、山兔等各种动物在这里繁衍生息。

    漫长冬季来临前的整个秋天,亚特都穿梭于丛林间和猛兽狡狐们周旋,几个月的辛苦是值得的,各色皮毛已经挂满了墙壁,其中还有一张熊皮和两张上好的鹿皮,遗憾的是那张狼皮已经破损,凶残的野狼在被陷阱困了三天后仍然爆发了凶残,殊死搏斗中亚特只得用猎刀不停刺向野狼的腹部...

    亚特极少离开山谷,一则因为敌人这些年来仍未停止对威尔斯家族“余孽”的追杀,外面危机四伏。二则因为外面的世界并不比山谷里过得轻松,尤其是对一个仅靠原主残存记忆苟活的“外乡人”来说。

    但是漫长的冬季就要来了,亚特必须在大雪封山前备好过冬的食盐、大麦、面包和一些日常用品。

    在荒谷北边一片荒原的尽头,距山谷五日路程的蒂涅茨郡城是勃艮第伯国最南境的一个小城,也是离山谷栖身地最近的一个有自由市场的城堡,那里是亚特与这个世界唯一有联系的地方,山谷中无法自产的东西都得从那里获取。

    早饭过后,亚特开始收拾行囊,他把木墙上的皮毛取下来平铺在木屋门口的平地上一张张整理好,大大小小近四十张皮毛用破旧亚麻布包好后再用藤蔓制作的绳索捆绑成厚厚的一摞,转身走进木屋,垫脚取下火坑上方悬梁上吊挂的一块重约三十磅的熏制鹿肉,用桦树皮包裹好后放在皮毛上。

    忙完这些,亚特脑门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休息片刻,亚特来到木床前,弯腰从床底拖出木箱,打开后取出一个羊皮做的钱袋,叮当作响的钱袋里是亚特这些年仅剩的点钱财——十枚马克大银币、二十四枚德涅尔小银币和一堆铜板芬尼。

    亚特取出五枚马克、十枚德涅尔和一把芬尼装进另一个皮制钱袋。接着取出了一个厚实的亚麻布包裹,从装粮食的陶罐中拿出了最后一个约三磅重的杂麦面包,又用猎刀割下木梁上一块还未来得及熏制的野猪肉,一小包用树叶包好的食盐,打包好赶路用的吃食,然后转身取下短剑系在腰上,背上牛角步弓和皮质箭嚢,一把暗色发亮的猎刀插入刀鞘,拿起床头的兔皮毡帽扣在头上,灭掉火堆,走出木屋,用结实的藤索绑好木门上,扛起大包皮毛,迈上了去蒂涅茨皮货贸易的旅程...…

    …………


第二章 荒原狼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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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爬上了树梢,密林中的积雪开始消融。或许是没有人畜行走,灌木草丛展现了它超强的繁殖能力,三个月前刚刚整理过的林间小路再次被灌木草丛覆盖,亚特不得不拔出短剑边走边砍,勉强开出一条小道。化雪后的丛林更显泥泞,当亚特踏过山丘溪流穿过密林曲径依稀能看到密林边缘草地的时候,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林间小道没有延伸到密林边缘,亚特担心栖息之地被仇人寻到,所以密林里的小径入口被刻意隐藏了,尽管三年来他从未发现过从这边经过的行人。

    从原主残存的记忆和自己浅薄的学识中,亚特知道身处的这个世界和他原来世界的历史并不完全重合,不过无所谓,反正他对两段历史都一样陌生,靠着原主的记忆基本摸清眼前这个世界便已经够了。

    据说在这个帝国鼎盛的时期,这里是一个重要的商道,来自北方大陆的麦粮、亚麻布、毛呢、天鹅绒等货物源源不断地穿过北端的这片密林,经过峡谷平原,南出蜿蜒曲折陡峭幽深的山涧直达富庶的南欧平原,而南方大陆的黄金、珠宝、香料、染料、生丝甚至东方的丝绸瓷器也通过这条路线流向整个北方大陆...…

    不过,沧海桑田,数百年的荒芜已经让这里已经变成了山禽野兽的天堂,曾经的繁华富饶已然变成了土层上浓密的森林草丛。

    穿过这片密林,汗水已经浸透了亚特的内衬,伫立在眼前的这片荒原上,一阵冷风袭来,让亚特感到寒意之余又有了一阵轻松畅快,他将沉重的山货放到草地上,敞开熊皮大袄,一团白雾从他的胸膛升起...

    取下猎弓箭囊和短剑,席地而坐,打开鹿皮水囊,一口凉水灌得太猛呛得他咳嗽不止。稍事休息,就着凉水勉强咽下几口杂麦面包后,亚特又收拾行装启程了,他要在太阳落到山头前赶至荒原北边的一条小溪边,那条小溪是整个荒原里唯一的水源……

    …………

    夜幕降临,在一片广袤荒原的中,横亘着一条细细的水带,水带边燃起了一堆微微的篝火,啪啪作响。火上烤得滋滋作响的野猪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用枯枝串着的杂麦面包已经烤出了焦香,鹿皮水囊被搁在稍远的地方吸收着篝火的余温,也慢慢变得温热。

    亚特背靠一堆皮毛山货,抽出腰间的木柄单刃猎刀,伸手割下一块焦黄色的猪肉,再小心的取出盐包,捏一小撮盐粒均匀地撒在烤肉上,然后就着烤面包享受着味蕾的满足...…

    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让亚特热气上涌,四周的寒气也被这堆微微的篝火驱散不少。亚特起身再次到营地四周收集枯枝灌木,小溪上游有一大片灌木林,许多的枯枝落叶顺着溪流漂到这里,在溪水两岸的河滩上留下不少,这些枯枝落叶倒也勉强够篝火弱弱地燃烧一整夜,要知道在这冬季的雪夜荒原,没有篝火的夜晚将是地狱。

    夜已经很深了,一天的旅程让亚特感到些微疲倦,他眼皮越来越沉……

    “嗥~~~”

    亚特猛地惊起!

    “嗥~~~嗷呜~~~”狼嚎声越来越近。

    短短的一息,亚特已经系好短剑猎刀,几支铁头轻箭扣在握弓的左手上,右手已经引箭搭弓,眼睛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动不动...

    半晌,他缓缓放下了猎弓,他仔细辨析了狼嚎,这不是群狼,只是两三匹在荒原上追猎的荒原狼。

    也仅仅是稍稍放松了一点,亚特凭借原主的本能和三年来的学习立刻做出反应————将所有的枯枝落叶全部堆在了篝火上,霎时间篝火猛烈的燃烧起来腾起高高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旷野。

    亚特赶紧从火堆中抽出了一支燃烧的粗树枝当做火把,不断在营地附近的河滩上捡拾枯枝落叶和未被融雪浸湿的干草不断加入火堆中。

    “希望这堆明火能让野狼们畏惧~”亚特祈祷着。

    尽管亚特不停地向四周搜寻可供燃烧的柴草,但是在这荒原中植被有限,而他也不敢摸黑跑到更远的地方收集,火堆越来越小,没有火光的保护,天知道狡黠的荒原狼会不会从他身后突然出现。

    他已经在森林里生活了三年,深知狼的凶残与狡猾,在有充足准备和陷阱的帮助下,面对一匹被困三天的丛林狼,亚特尚且差点丢了性命,这是没有遮蔽的荒原,是荒原狼主宰的狩猎场,此刻他变成了猎物。

    残月一点点下坠,已经快要接近荒原尽头的山峦线,寒气越来越浓,篝火的余烬还在微微泛着红光,亚特抱剑侧卧在火堆旁,大半夜的极度紧张抽空了他的精气,困意一阵阵袭来...

    上半夜,在篝火剧烈燃烧后,狼嚎渐渐远去,在这片多年无人踏足的荒原上,明火对狼的震慑作用很明显。

    周遭的安静和困意让亚特渐渐放松了警惕,他的眼皮又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了...…

    “啪”

    “嗷~该死”

    亚特被一截炸裂木炭弹起的火星烫了一哆嗦,他赶紧抖去手上的火星~

    拍完亚特潜意识瞥了一眼残月的位置。

    这一瞥,吓得他一个激灵。

    离他不到十步远的两块小岩石之间,两只射出幽幽绿光的眼睛正盯着他...…

    一匹离群的荒原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那双尖耳朵并不象别的狼那样竖得笔挺,毛色灰暗,牙齿变黄,体形削瘦,唯有尾巴是雪一般的白色,在月色的阴影下就像是断了一截尾巴似的,肯定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昨晚,被火光震慑的那几匹荒原狼在远远的伫立观望后,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去,它们不怕两腿的直立动物,但它们畏惧那团明晃晃的烈焰,就在几匹荒原狼消失后不久,一匹年迈体弱的老狼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暗影里.......

    大雪覆盖后的荒原,年迈的孤狼已经追赶不上荒原蹬羚和体型稍大的猎物,它已经很久没有饱食过,炙烤食物的香气将它吸引过来,它畏惧火光但又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在静静地潜伏了大半夜以后,远处的篝火正在一点点变得微弱......

    当亚特的警惕开始下降昏昏欲睡的时候,孤狼的机会终于到了,它用绵软的脚掌着地身体贴紧地面,悄悄地、缓缓地挪向燃尽的火堆,猎物一步步靠近,就在孤狼即将扑向猎物的时候,火堆中传来一声爆裂,孤狼被吓得紧退了几步,缩回了暗影中......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孤狼摄于亚特手中的发着寒光的利刃,亚特恐惧孤狼泛着绿光的眼睛和龇咧的尖牙,一人一狼就这么对峙着~

    “不能这样僵持下去了,我会先倒下的...”亚特紧绷的思绪不停地飞转,脑海中不断搜索着对付野狼的记忆,无论是原主还是自己的。他不想死,至少他不愿恶心地死在一匹瘦骨嶙峋、赖皮赖毛的老狼口中。

    孤狼似乎也察觉到了猎物垂死挣扎前眼中发出的凶光,它轻轻地向后退了半步,身躯下伏,鼻翼翕动。

    亚特眼睛死死盯住孤狼,右手持剑,左手轻轻地摸到腰间,缓缓地拨出猎刀,左脚向前轻迈半步,右脚微微弯曲,身体略略前倾。

    “吼!”孤狼快了半步,一息间已经冲到了跟前,纵身一跃扑向亚特。

    亚特双腿一顿,半曲身形,堪堪躲过孤狼致命的扑咬,孤狼摔在地上腾起一片尘土,旋即折身伏地冲回。

    亚特已经失了半步,孤狼也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只得委身半伏,转身直面孤狼,此时他已经不再颤抖,体内的狠劲一股股上涌,右手持剑砍向孤狼,左手的猎刀从腰腿间向上刺去,孤狼一口咬住了短剑,可是却没躲过来自侧下方的猎刀。

    “嗷儿~”右肋被刺中的孤狼吃痛哀嚎一声,跳到了几步外。亚特乘胜甩手掷出左手的猎刀,刀把狠狠地敲在孤狼的后腿骨上,孤狼“呜”的又是一声哀嚎……

    出于本能,受到致命威胁后,孤狼开始呜咽着后退,在亚特一声大呵作势要冲上去持剑挥砍后,孤狼终于认识到了猎物的强大,侧身开始撤退~

    缓过一口气的亚特眼盯着缓缓后撤的孤狼,疾步退到火堆旁,扔下短剑,迅速曲腿下蹲,拿起猎弓,拔出一支轻箭,搭弓急射向十余步外的孤狼,孤狼委身一躲,利箭擦皮而过,钉进了草地......

    望着一瘸一拐渐渐离去的孤狼,亚特再也没有力气射出第二支箭,一夜的对峙和几个回合的搏斗抽空了他的所有力气,见孤狼重伤而逃,消失在地平线,他身体一软,摊在了地上……

    第二日,天刚微微发亮,亚特已经就着昨晚剩下的烤肉咽下几口杂麦面包,匆匆收拾好刀剑猎弓,扛起整理好的皮毛山货,快步离开溪边营地。

    昨夜的惊险让他后怕不已,如果不是炸裂的火星烫醒了自己,让自己有最后的时间应急;如果袭击他的是那几匹壮硕的荒原狼而不是年迈的孤狼;如果危机关头他没有挥出致命的突刺...…只要任何一个如果变成现实,此刻都已变成了一堆挂着烂肉的碎骨。

    顾不得头昏目胀、浑身酸软,亚特朝着荒原北方从太阳刚抬头走到了日上中天。

    他很累很乏,但是他担心孤狼继续纠缠,更担心昨天离去的几匹荒原狼再返,如果被几匹荒原狼跟了上来,那就不会再有幸运和如果了。

    中午,亚特没敢再生火烤肉,将就着在一片荒原巨石堆中割了一片熏鹿肉吃了几口,在遮阴处在躺了一会儿,日头刚刚西斜便再次起身上路。

    当太阳坠到山头的时候,亚特已经接近荒原北部边缘,荒草地的尽头出现了一大片稀疏的桦树林,桦树林北边半日路程的地方,有一个名为莱恩的庄园村落,那是勃艮第伯国边疆男爵巴泽尔·克里斯的一处庄园。

    亚特加快了脚步,从去年春天开始,这条通往北方的道路上开始出现了零星的盗匪,为了以防万一今晚他要在桦树林中休息,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猎人小屋。

    来到废弃小木屋,天已经黑透了。亚特摸黑捡拾一堆枯木树枝,在木屋的火塘中生起了火,简单吃喝后,木屋里很快响起了阵阵鼾声,一夜无话~

    次日中午,亚特已经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一大片平整过的农田,冬小麦已经种下了,农人们只需要等待春风唤醒幼芽。

    穿过大片农田的尽头,有几棵高高的橡木和赤松,树下稀稀疏疏的分布着二十来间用石头、松木和茅草搭建的矮顶小屋,屋顶冒着烟气,烟气被寒风吹向村子中心,在那里有一个长约两百英尺,高约五十英尺木石堆砌的圆形堡垒,圆堡顶部是环形垛墙和一个简易木制瞭望塔,一扇铜扣铆钉橡木大门镶嵌在圆堡底部,几口四方小窗从下至上排列大门上方——

    那是巴泽尔男爵的庄园城堡,但是巴泽尔男爵并没有住在这里,这只是他名下的一个小庄园,由他的家臣管家照管。

    亚特走进村子,泥泞道路两旁的小屋里走出了一些农民,他们裹着破旧的亚麻布,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干草,佝偻着腰,用呆滞而警惕的眼光打量着亚特。

    他们在去年夏末的一个傍晚见从南方来的亚特,不过亚特并没有在村中停留,所以当管家带着两个庄园守卫赶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莱恩村,当时管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信条没敢去追这个村民口中貌似森林强盗的家伙。

    今天中午,当瘸腿铁匠向管家汇报说去年夏天那个家伙又来村里时,管家心里一紧:“怕是被强盗盯上了!”

    “乔恩,他们来了多少人?村外还有没有?”管家立即追问道。

    “没~没有其他人~就那~一个年轻的猎人”瘸腿铁匠答道。

    管家犹豫片刻,让仆人紧闭庄园大门,吩咐仅有的两个庄园守卫穿上皮甲带上武器随他去看一看。

    而此时,亚特正栖身盘坐在村口一颗橡木树下,不远处坠着三五个手持农具木棍稍显敌意的农夫,他有点后悔进村子了。

    以前为了尽量不惹人注意亚特都是远远绕过村子。

    去年当他扛着沉重的货物赶路,为了节省时间壮着胆子从村中穿过时望见了那座庄园,后来在蒂涅茨的酒馆里得知这个名为莱恩的小村是巴泽尔男爵的领地后,亚特就决定带着山货过来碰碰运气,以勇武好战闻名的巴泽尔男爵说不定会对熊皮狼皮感兴趣,或许能狠宰一笔,买一个高价。

    不过亚特实在该打听一下这个徒有贵族身份的巴泽尔是个什么东西……

    …………

    管家早已来到村口和农夫们嘀咕了好一会儿,又派了一个腿脚利索的家伙出村探查一番后,领着守卫和几个农夫走向亚特。

    亚特没有等来巴泽尔男爵,却等来了一个秃头大耳、满脑肥肠的家伙,那家伙略微靠后,借农夫的身形将自己挡住,探头看着亚特。

    “哪里来的强盗,你可知道这是巴泽尔男爵的庄园?”管家吼了一句,又缩回了头。

    亚特看着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不禁一阵鄙夷。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亚特微微躬身道:

    “尊敬的大人,请允许我向英勇的巴泽尔男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如您所见,我并非森林强盗,我只是一名来自南方的猎人。”亚特说着从怀中取出两枚小银币恭恭敬敬地递给胖管家。

    “只是猎人?”管家从农夫背后挪了出来,慢慢走到亚特跟前接过银币放在手里掂着,仔细打量了亚特几眼,又瞧了瞧亚特身后的一大包山货皮毛。

    村外哨探的人回来在管家耳边嘀咕了几声,管家顿时变了嘴脸。

    “你最好没有在我家男爵大人的领地偷猎,不然有你的罪受!”确认了来者身份后,管家仰头踱步来到亚特身后,用短腿踢了一脚皮货堆,转头示意大家放松些。

    “都有些什么呀?”

    “尊敬的大人,这里有熊皮、狼皮、鹿皮、鹿角、狐狸皮、貂皮和一些其它动物皮毛,都是好东西。”亚特如数家珍。

    “鹿皮?这倒是好东西,不容易得到。”

    不是强盗来袭让管家轻松了不少,亚特一口一个“大人”更让一辈子为人奴仆的胖管家很是受用,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倒也挺顺眼,他已经决定只收这个顺眼家伙一张鹿皮的过境税了。

    管家收起裙摆,蹲身弯腰,打开包袱,挑出一张颇有卖相的鹿皮,转身离去的时候还顺手扯了两张兔皮扔给两个守卫,望着一脸淡定离去的背影,亚特刚刚明白过来——这是强拿呀!!!

    “大人,我已经向领地的主人缴纳过税赋了,这两张兔皮也送给您了,可您手里的鹿皮价值六十枚铜芬尼”亚特向前追了几步。

    管家停止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像是瞧见怪物一样盯着亚特。

    “伙计,你以为你是上帝的使者吗?你脚下踩着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男爵大人神圣的领地,你带着一大堆来历不明的猎获踏上男爵大人的领地,难道就用两枚小银币打发我吗?”

    “我问你,你说你是从南方而来,可有漆印文书?我现在怀疑你这些皮毛都是从东边巴泽尔男爵的森林里偷猎来的!!”管家瞪眼抖着八字胡,一脸的凶恶~

    “怎么样,伙计,现在这张鹿皮还值钱吗?”

    望着一脸奸相得意离去的背影,亚特强忍了拔剑将他砍翻的冲动,收起散落一地的皮毛,“假以时日,我会加倍奉还……”


第三章 乱世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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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特忘记了疲倦,直到月挂树梢的时候,他才拖着重如铅块的双腿,敲开了牧羊人的小石屋,用两张兔皮换了一碗热呼呼的浓汤麦糊和一张干草铺就的床……

    天刚放亮他又启程。

    离开山谷的第四天日落时分,蒂涅茨教堂高高的尖顶已经依稀可见。

    紧赶慢赶,亚特比往常少用了一天的时间来到蒂涅茨。

    从一座凸起的小丘上望去,不远处的蒂涅茨被夕阳染成了泛着金光的昀红色。

    蒂涅茨是一座中欧平原常见的木石方形城堡,它基于罗马帝国时期的军堡扩建而来,城堡周长约一千六百英尺,由四面长四百英尺,高三十英尺,厚七英尺的石墙合围而成,城墙四角建有四座高出城墙十英尺、可容六名守城军士的圆形木制箭塔(瞭望塔)。

    城墙南北各有一个高十二英尺、宽十英尺镶嵌铁栅的双开橡木巨门,一条宽约十英尺的硬土道路横贯南北,城堡内部以道路为界被规整的化为四个部分,东南是栅栏包围的以低矮木屋为主的自由市场;西南多是木石结构排列稍显整齐由双层民居(富人区)和酒馆、皮货铺、武器铺、铁匠铺、裁缝铺构成的商业街区;西北侧是奴隶市场;东北方是杂乱而密集的贫民窝棚,那里汇聚着逃难的流民、乞讨者、破产的自耕农...

    方形内堡式的领主大厅坐落在城堡中心,与方墙圆顶条石高塔的蒂涅茨教堂隔着南北大道向望。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堡是勃艮第伯国侯爵伊夫雷亚·奥托的直领封地之一,由侯爵的家臣—彼埃尔·迪昂子爵代为管理。

    亚特来到南城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

    “停下,打开包袱检查!”一个手持短矛,身穿棉甲,外披羊皮袄,头戴半圆盔的城门卫士拦住了亚特。

    亚特取下兔皮毡帽,露出面目,冲卫士微微一笑。

    卫士认出了亚特,慢慢收起了短矛。亚特轻轻推了推卫士的肩膀,将他带到了一旁,伸手递上五枚芬尼,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城市青壮劳工两三天的薪酬。

    卫士左右瞧了瞧,转头告诉亚特还得拿出五枚芬尼,因为城门税吏换了,他还得给新上任的税吏一些甜头,不然亚特这大包皮毛山货肯定得缴纳重税。亚特看了看城门口端坐在长条木桌后的税吏,对卫士点了点头,又从钱袋中取出五枚芬尼,卫士接过铜币,顺势放进缝在皮袄内侧的钱袋中,转身冲城门口的税吏和另外一卫士点点头...

    缴纳过“特殊商税”的亚特走进城门时没有受到税吏的盘查,亚特和他身上的一大包皮毛山货就像空气一样穿过税吏身边~

    “走到哪儿都是一个德行,钱才是上帝的使者!”亚特腹谤着。

    不过亚特还是很高兴的,按照“十税一”的标准,亚特这包皮毛需要缴纳大致四十芬尼的商税,因为认识守城卫士,他仅仅付出了十芬尼的“特殊商税”便能顺利进城。

    穿过城门后,亚特径直走向城堡西南侧,那里有一个兼具酒馆和旅店的客店。在付给了店主人五个芬尼后,亚特被一个小酒保带到了客店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亚特放下包袱取出三枚芬尼转身递给了酒保,吩咐酒保送一份像样点的晚餐到房间来。

    片刻,酒保用托盘送来了晚餐——一小块精麦面包、一碗加了粗盐的麦糊、两块烤猪肉、一份陶罐装着的苹果肉汤还有一杯客店自酿的酸果酒。风卷残云般吃完这份价格不菲的晚餐,亚特的五脏六腑得到极大满足。

    吃摆晚饭,拒绝了敲门的酒馆女郎,亚特便一头扎进了木床上的羊皮毛毯中。倒不是亚特洁身自好,只是因为他觉得活着不易。

    ............

    清晨的太阳刺痛了亚特的双眼,亚特甩了甩沉重的脑袋走出了房间。显然亚特没睡好,昨晚楼下醉鬼们的喧嚣持续到深夜。

    来到一楼,空空的大厅里只有两个酒保在打扫昨晚醉鬼们留下的一片狼藉。亚特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招手叫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酒保。

    “给我来一份简单点的食物”说着递过一枚芬尼,小酒保接过芬尼,转身走进了酒馆伙房。

    亚特揉了揉眼,透过木格窗户望向酒店外的巷道,数天前的那场大雪已经融化汇聚成泥泞中的水坑,巷口有几个提着篮子叫卖苹果面包的小贩,三三两两的城市居民缩着脖子经过巷口,奔向各自的求生之所,这座南境城堡苏醒了。

    “请您慢用”酒保端来一碗插着木勺的麦片粥。

    几口吃完麦片粥,亚特拿起托盘中两苏比的找零,叫过小酒保递给了他。这是当地自产的一种小铜币,大致六苏比可以换一枚芬尼。

    小酒保欣喜地接过两枚小苏比,看向亚特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谄媚,要知道在蒂涅茨城中一个食宿自理的壮年劳工日薪也就两芬尼,而管吃管住的酒保一个礼拜的薪酬只有五芬尼,算下来日薪不到五苏比。

    “伙计,我想买一头驮驴,但是冬季大集市已经过了,小集市也还得等十来天,你知道现在还有哪儿有卖的吗?”亚特想买一头驮驴帮他运输猎物和皮毛山货赚些钱财,否则仅靠一己之力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改变现状。

    小酒保低头想了想,转身过去和另一个酒保嘀咕了几句。

    “骡马商队已经离开了,不过上个月城北有一个粮食商行破产了,粮行原有不少运粮的驮马牲口,前段时间有骡马商队买走了一大批,或许还有剩下的,您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小酒保跑过来告诉亚特。

    亚特要过破产粮行的详细地址并吩咐小酒保帮他看管好货物后就离开了客店。破产粮行位于西北侧靠近奴隶市场的一排石屋中,粮行大门半掩,门前空地的拴马柱上并没有驮马牲口的踪影。

    亚特有些失望,正准备离去时大门咯吱一声,一个头戴毡帽,身穿皮袄,脚踏牛皮冬靴的胖老头走了出来。

    “日安,伙计,你这么早来这儿是要买粮食吗?哦,实在抱歉,粮行已经破产关闭了,你可以去自由市场或者去教堂那边的粮店看看。”老头望着亚特善意地提醒。

    “日安,先生,我听说粮店有一批驮马牲口要售卖,打算来碰碰运气。”亚特朝胖老头微微一躬身。

    “呵呵,伙计,我可不是什么先生,我只一个平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看来你运气不佳,如你所见牲口已经卖完了,粮店的主人昨晚也离开了蒂涅茨,可怜的家伙,整个运粮商队被强盗杀光了,他的独子也没有幸免。”胖老头低声叹息,右手在胸前画着圣十字号。

    “谢谢您,上帝与您同在。”亚特说罢便转身离去。

    “嘿,伙计,你打算买什么牲口?驮马吗?”亚特刚刚迈出几步,胖老头叫住了他。

    亚特本不想耽搁时间,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回头告诉了胖老头他想买一头毛驴帮他驮货。

    “嗯~毛驴没有,不过我那儿倒是有一头壮硕的骡子。粮店主人无力支付这半年的房钱,便将那头骡子折价卖给了我。本打算开春后卖给附近庄园的,你要是愿意我倒是可以卖给你。”胖老头正苦于无处饲养那头骡子,便更加卖力地吹嘘那头骡子体格如何健硕、皮毛如何光泽。

    亚特被说得有点动心了,虽然骡子比毛驴食量大耗费多,但骡子驮得更重,跑得更快,耐力更强。

    亚特和老头约定日落时去老头暂存骡子的地方瞧瞧,然后便回到了客店。

    此时客店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在靠窗的角落,一个来自近郊的乡绅、一个身着亮色毛呢冬衣的商人和几个城里的自由民正围在一名骑士身边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述在战争中和旅途上所经历的种种险遇和趣闻。

    这个骑士留着一部大胡子,年纪却并不很大;肩膀宽阔,身材高挑,却很清瘦,头上留着褐色短发,穿着一件有铁甲痕迹的皮外衣,束着一条铜扣串成的腰带,带子上系了一把短刀,短刀上套着角质的刀鞘,腰间挂着一支出门旅行用的长剑。

    他们就那样坐在那里谈天,不时地向店主使个眼色,要他斟酒。

    “高贵的骑士,您可见过不少世面啊!”其中有个市民说。

    “是啊!你们当中见过这种世面的可不多。”那骑士骄傲地答道。

    “往后自会多起来,我去年到过普罗旺斯南方的博格丹城,那里的繁华和富饶...”商人一脸神往。

    “博格丹在哪里?”一个市民打断道。

    “伙计,你应当问它的旧址在哪里,因为现在这地方已经没有了。今年夏天威托特公爵授意瓦德•伯雷伯爵攻占了博格丹,博格丹给烧毁了,什么都被抢光;市民也都逃光了。邻近的农民都逃到森林里去,地也都荒了。”骑士叹息道。

    左脚刚踏上木梯的亚特心里咯噔一跳,“瓦德•伯雷”这个名字太刺耳了,当年就是这个强盗出身的“伯爵”设计陷害并吞并了威尔斯家族的领地,此后又不断派人追杀威尔斯父子,企图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我听说要打仗了,普罗旺斯的弗拉迪斯公爵无法忍受伦巴第公国的野蛮行径,已经派了柯拉伊侯爵带军队驻扎博格丹北边的维尔诺,跟着又派了奥列斯尼伯爵去大陆北边召集军队。我已经购备了出征需用的甲胄和马匹准备投奔到奥列斯尼伯爵那里去...…”骑士高高的嗓音继续响起。

    整整一个上午,亚特的灵魂都在痛苦挣扎中度过,骑士的话点燃了原主复仇的火焰,乱世将至,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他可以跟着骑士投奔奥列斯尼伯爵,他要亲手斩下瓦德•伯雷的人头,用瓦德•伯雷的鲜血洗雪耻辱......

    可是热血刚刚沸腾,这副身躯的新主又猛地一瓢冷水浇了下去。

    且不论能否战胜拥有强盗军队的瓦德•伯雷,如今亚特只是一个隐没于山谷里的猎人,一只壮硕的羔羊而已,投奔奥列斯尼伯爵的军队也就能做一名轻步兵或弓箭手,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当上农兵队长。

    然后呢?被当做某次战役冲阵的炮灰,埋身于某块湿漉漉的草皮下;或是在某次攻城战中被砍下一只胳膊,余生就吊着另一只胳膊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等待好心路人扔下的一枚苏比......

    “这都不是你想要的!!!你重回这个世界难道是为了替人送死?你不怕死,但是你也不能白白送死!难道你忘了你父亲“直到羔羊变成雄狮”的遗言了吗?”亚特身体中两个灵魂在不停地斗争、厮杀……

    直到中午时分,理智才战胜了冲动……

    一身虚汗,面白唇乌的亚特拖着步子从房间里出来了。

    一碗豌豆肉汤、一块裸麦面包,亚特在简单地吃过午餐后方才恢复了血色,留下了一芬尼饭钱和五芬尼房费后亚特回房拿上货物出了酒馆大门。

    太阳都快落山了,亚特才汗涔涔地从最后一家裁缝铺里出来。整整一个下午,亚特都穿行在制革匠、皮毛铺和裁缝铺当中,在那些皮匠和商人口中,亚特的皮毛好似从地上捡来的树叶一样廉价,亚特不断重复着捕猎的辛苦和危险,皮毛色泽的光滑......

    最终,在皮毛铺中一张品质上佳的熊皮仅卖了一百二十芬尼,一张品相一般的鹿皮倒是换回了六十芬尼,因为随着帝国森林法的愈加严格,鹿皮越发紧俏。一张稍有破损的狼皮以二十芬尼的价格卖给了制革匠,五张狐狸皮和六张貂皮在裁缝铺换回了一百芬尼;三十磅熏鹿肉在领主大厅的后厨换回了二十五芬尼。

    至于剩下的一堆野兔、松鼠等小动物的皮毛被皮毛商挑挑拣拣后扔下十二枚芬尼便打发了。

    亚特有些无奈,大集市已经过了,大批的商人商队已经离开了蒂涅茨,很多商品价格都开始下降了,整个秋天的辛苦与冒险就换回来不到三百四十芬尼。

    来到位于自由市场东南侧城墙根时,太阳仅剩余晖。除了大小集市,平常这里很清静,很多简易木棚和草席都空着。顺着胖老头的指示,亚特很快找了那个简易羊圈。

    胖老头正踮着脚张望,他担心那个小伙反悔不来了,那他还得花钱养着这头骡子。

    “上帝呀,你终于来了,可冻死老头了”胖老头揉搓着双手上前几步。

    “大叔,我这不来了嘛,天快黑了,我们来瞧瞧骡子吧。”亚特眼睛立刻被这头骡子吸引了。

    这是一头壮年马骡。厚实的头颅,稍长的耳朵,肢体稍显稀薄、蹄窄,青黑色短鬃毛,长尾巴,身高约五英尺半,在高度和身形上更接近马,叫声似驴且有马嘶的特征。

    “伙计,满意吧?虽说这家伙食量比毛驴大了点,但不择食、好养活,力量很大,耐力还很强......”胖老头瞧见亚特的表情,这笔买卖多半能成。

    亚特确实很喜欢这头壮骡,忍不住凑近它摸摸皮毛、看看牙口、轻拍肩臀~

    “大叔,您给说个价。”亚特一口爽快话。

    亚特以七百五十芬尼的价格买下了这头马骡。当晚便在胖老头的家中签了买卖契约,当然亚特没有留下真名,而是画了一个十字。

    ............

    亚特要准备返程了,一大早他就背弓系剑牵着青骡来到马鞍匠的铺子。

    马鞍匠是一个秃头白胡子的老头,他从十五岁开始在马鞍铺当学徒,如今已经是蒂涅茨最老的制鞍匠了。鞍具铺的墙上挂了七八具各色鞍具,既有精致华美的紫杉牛皮镶银马鞍,也有朴实无华的松木铁皮驮鞍,亚特却被一具桦木蒙皮镶铁马鞍吸引。

    “孩子,你很有眼光,半个月前一位大胡子骑士老爷来到这里交给我一张图纸让我制作了这副马鞍,这副马鞍左右鞍板很寻常,但是前后鞍鞒却大有不同……”老鞍匠摸着胡须走到亚特身旁细细介绍。

    亚特当年随父参加圣战时在耶路撒冷见过这种改进后的马穆鲁克鞍。当年亚特就是被骑在这种马鞍上的萨拉丁骑兵砍成重伤......

    思绪回到鞍具铺,亚特说明来意后,老鞍匠叫学徒牵过青骡测过肩宽胸围。

    “孩子,你要的太急了点,我这儿也没有现成合适的鞍具。这样,你要是不介意,我这儿有一些旧驮鞍和废弃的马鞍,我很快就可以改制一个鞍具给你的骡子用,如何?”老鞍匠提出了一个权宜之计。

    亚特欣然接受了老鞍匠的建议。

    在老鞍匠和学徒改制鞍具的时候,亚特正穿行在蒂涅茨的粮行、面包坊、铁匠铺、武器铺、裁缝铺和杂货铺中。

    他花了四十芬尼在教堂边的粮行买了六十磅脱壳小麦,用三十芬尼在面包店买了十只三磅重的裸麦面包;一套厚实的亚麻布长袖冬衣花了他八十芬尼,一柄扁斧、一把锯子、一支铁凿、一柄钢锉和几枚锲钉要了六十芬尼,武器铺一个修补过的旧羊皮弓囊五芬尼,最后在杂货铺花了二十芬尼买了一包重约一磅的粗盐、一小陶罐烈性麦酒和一些琐碎的小物件。

    太阳开始西斜,当亚特扛着一大包东西来到鞍具铺时,老鞍匠和学徒正在给青骡装鞍具。

    仓促间改制的鞍具算不得精美,松木镶铁蒙皮马鞍为主加上一软一硬双层鞍屉、结实的皮革肚带、一对旧马蹬、修补过的蹬革皮、前后各两根鞘绳、尾酋……老鞍匠非常细心,还给青骡换了缰勒、搭了马褥套、修过蹄、钉上了蹄铁。

    亚特取出一枚银马克付给了老鞍匠,拒绝了四芬尼的找零。一整套皮实的鞍具要价一百四十芬尼,亚特知道这笔买卖老鞍匠没赚什么钱。

    收拾妥当,准备骑上骡背时,亚特又回望了一眼墙上那副马鞍,略略思索,从钱袋中挑出一枚银德涅尔,转身送到老鞍匠手里。

    “请在那副马鞍的前鞍鞒上镶一枚渡银十字架,并替我转告那位大胡子骑士——愿上帝与他同在。”说罢便翻身上骡,信步离去。

    从蒂涅茨鞍具铺出来,天空已经泛起落日红晕,城门护卫没有理睬出城的行人和商队。亚特骑着青骡出城时,三名骑手正带着二十几个轻装短矛步兵回城,他们是五天前郡长迪昂子爵派出去剿灭强盗的队伍,看他们一脸倦容和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是无功而返。

    队伍领头的方旗骑士好奇地打量着高头青骡,骡背马鞍上左系一把旅行短剑,右挂一套牛角猎弓,鞍后鞘绳上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马褥套,中间鞍脊上端坐着一个面色白净、长发短须、眼如鹰隼,身着亚麻长衬,外披熊皮大氅的青年男子。

    亚特低了低头,轻夹骡腹,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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