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以涅槃之名

战锤:以涅槃之名

群鸦之潮 著

类别:玄幻奇幻 状态:连载中 总点击:100 总字数:4998727

在你面前的,是帝皇。人类帝国的主君、神圣泰拉与火星的联合统治者、天父、凯撒、大帝、奥古斯都、征服群星之人、诸异形的灾星、不朽的智慧、恶毒神明的诅咒、黄金王座之上的守望……以及最重要的:人类永恒的神祇、不灭的信仰、最庞大的苦难产生者、最伟大的苦难承受者。 他的军团在堕落,他的帝国在死去,他的一切最神圣最原初的梦想正在变为足以杀死他自己的蒙昧与暴行。 他在哭泣。他在尖叫。他在无能为力,在无穷的苦难中目睹着无尽的恶意。 而我?我是那个终结了祂的苦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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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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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根,我的女儿。】

    【你是一个失败品。】

    【一个窃贼,一尊灾星。】

    【一场噩梦,一次拷问。】

    【一生以痛苦为食的人。】

    【你将会憎恨痛苦。】

    【依赖痛苦。】

    【统御痛苦。】

    【最后……成为痛苦。】

    ——————

    “既然他不愿意为了帝皇效忠,那就让他保持沉默。”

    “是的,一切,他的子嗣与家族,都要保持沉默,这还需要我来亲手教么?”

    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对无能与软弱的不满。

    玛卡多慢慢地走过稀薄的碎石小路,脚步缓慢而扎实,他紧握着权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破旧的兜帽之下,低头,看着路。

    帝国的掌印者,人们总是用这个称呼来代指他。

    他们的语气中总是带着恐惧与憎恨,因为这個看似垂垂将死的老者曾签署过无数致命的法令,他的嘴唇每张开一次,便会有成千上万条生命从泰拉的土地上消失。

    那些幸存者在王庭的角落中窃窃私语,浑然不知玛卡多的力量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得到的每一条评价与诋毁。

    但他从不在乎这一切,尤其是那至高的声音在召唤他时。

    在道路的尽头,那是一间埋藏在山石之下的地堡,身披金甲的战士伫立在两侧,目不斜视。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神灵与恶魔的低语便扑面而来。

    “帝皇……吾主。”

    玛卡多深深地弯下腰。

    作为帝国掌印者的地位,权力,傲慢与责任,在这一刻,通通一文不值。

    ——————

    泰拉之主—帝皇,此刻正眉头紧锁。

    在他的面前是两尊巨大的,无法用凡人的思维来理解的特制培育仓,泰拉之主那高大的身影被清晰的倒映在上面,隐约遮住了其中的产物。

    玛卡多已经6500岁了,哪怕是在那些永生者之中,这也是一种足以自傲的资历,而理所当然的,他的许多情绪与记忆已经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磨损。

    但当他真切地看到了舱中,那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东西】的时候。

    他久违的感到了……恐惧。

    【对于二号实验体的所有修复行动都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玛卡多。】

    帝皇现在俨然是一副科学家的打扮,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宽大得有些过了头的白色防护服,带着满面的疲惫与烦躁地脱下了手套,随意地扔在了脚边。

    许久之后,他那双盯着标注着【Ⅱ】标志的培育仓的眼睛还是移开了,帝皇最终摇了摇头,声音中只有对失去了一件宝贵造物的遗憾和恼怒。

    掌印者没有说话,在与这位泰拉之主共事了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后,他已经大体地知晓了帝皇的性格与本性。

    泰拉的统治者,人类的帝皇,同时也是玛卡多的主君,他从不是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人与君子,无数的岁月早就冲走了他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几乎所有情感。

    尽管他的意志依旧坚定得不可撼动,而不是像某些永生的同类一样成为无可挽回的堕落者,但当他迈出坚定的步伐,向着心中的目标前进的时候,他绝不会在意所谓的伤亡与道德。

    当他摆出精妙的演技,成为一个疲惫的父亲与知己的时候,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的思想因为这些可笑的情感而改变。

    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林中的落叶,他会珍惜整片森林的郁郁葱葱与未来发展,却也会毫不犹豫地锯倒任何一棵参天古木。

    能与四神对视者,又怎会是良善之辈。

    【我必须考虑一下如何弥补我的损失,二号个体的问题以如今的任何手段都是无法解决的,它已经很难完成我所预定的目标。】

    【我原本打算让一号成为帝国的守密人和将军,成为一个会为我挥剑致死的卫士,而二号会成为第二个你,玛卡多。】

    【我给予了它对未知进行探索与收集的能力,给予了它有关灵能与治理的天赋,还有那些更为让人忌惮的力量。】

    【它本应更值得我的托付与信任,成为一个最贪婪与虚伪的辅佐者,为我抚平我所塑造的这些扭曲怪物的嘶吼与野性。】

    【但现在,我失算了,有关于二号的一切都需要推到重来。】

    帝皇有些烦闷地在房间中行走,他的目光在那些空荡荡的培养舱中循环。

    在摩洛星的那场交易中,他所获得的力量足以塑造二十个最强大的助手,尽管他知道在这其中不是每一个都能成功,但是失败的确来的有些过于迅速。

    他开始谋划着如何及时止损,如何让一个失败品在短暂的时间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哪怕是一股幽魂,也要为了帝皇的大业与目标来服务。

    失败的二号原体并不孤单,因为一号原体早在它之前就已经完工了,那是一个强大,英武而完美的造物,任何存在在它的对比之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玛卡多抬起头,只是看了二号一眼,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是何等的原因让帝皇放弃了一个前途无限的基因原体。

    力量,邪神的力量,正萦绕在这名原体的四周,那浓郁的程度哪怕是最卑微的灵能者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而作为实体宇宙中最伟大的灵能尊者之一,掌印者玛卡多则是更进一步,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力量分属于奸奇,与色孽。

    ——————

    若论至高天中有哪个存在是所有的挑战者最不愿意面对的,那无疑就是奸奇:万变之主,水晶迷宫的主宰者,世间一切曲折命运的总设计师。

    祂是如何形成的,又是怎样在无数种族的历史中投下不详的阴影的,这些早已不再重要。

    祂在那里,祂满怀恶意,就足以让所有的挑战者感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压力。

    早已有无数的强盛文明伴随着祂的嬉笑而沦落为了过眼云烟,又有数之不尽的一世豪杰因为祂随意的想法而身死道消,这位扭曲与谋划的执掌者不在乎过去,不在乎未来,甚至不在乎胜利,祂所渴望的唯有豪杰与凡人的命运跌宕起伏时所溅起的相同的哀嚎。

    现在,祂显然盯上了帝皇的计划,在一长串的嬉笑中谋划着恶毒的计策,而且同样这么做的不止祂一个。

    至高天中,最幼之神:色孽的气息同样肆无忌惮地环绕在帝皇的眼前,那是明晃晃的挑衅,宣言与劝告,欢愉王子在用这种方法告诉泰拉之主,祂在这场交易中渴望着哪一个。

    尽管与那三位古老的神祇相比,从灵族的大陨灭中所崛起的这一位还太过年轻与弱小,但没人怀疑享乐与所有极致情感的主人将会成为至高天不可撼动的一部分,祂正不择手段地从世间万物手中窃走力量,让欢愉的银宫日渐扩张。

    现在,亚空间中最古老的神祇与最年幼的神祇,祂们同时盯上了这个尚未出世的帝皇子嗣,警告着帝皇履行与祂们最初的交易条款:

    二十个基因子嗣,其中的一半要归于至高天,归于亚空间,归于混沌四神。

    然而帝皇并不想履行它。

    他会成为一个不忠诚的交易对象,一个恶劣的骗子,一个无情的危机公关。

    他精于此道。

    泰拉之主眯起眼睛,开始思索起如何更有性价比地处理这个早早被他遗弃的子嗣,三个同样罪恶的伟大思想就这样围绕着这个尚未出世的生命,彼此之间勾心斗角。

    与此同时,掌印者则是继续着他的观察。

    这个第二原体,它的生理在亚空间大能的扭曲下已经成为了一个绝对的女性。

    比起在另一个培养舱的强壮兄弟,她显得纤细,苍白且瘦弱,而过量的营养成分又促进着她的发育与成长,玛卡多能看到那银白色的发丝与隐约间的蓝色瞳孔。

    但在另一个视角中,在灵能与精神的海洋里,掌印者却看到了一个无比可怖,无法形容,无边无际的庞然大物。

    万变之主与欢愉王子的力量围绕着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祂们的低语与诱惑一刻也不停歇,如同锋锐的匕首一般,侵蚀着她的精神与思想。

    在虚无的海洋里,已经回荡起万变之主的阵阵尖啸,掌印者看到那幽蓝色的光芒在远方的天际上不断地显现,长满了獠牙与锐羽的雄鹰成群结队地扑向了沉睡的基因原体,又因为帝皇那冰冷的光芒而在转瞬间化为飞灰。

    亚空间的浪涛伴随着万变之主的意志而掀起了波澜,从最深处的虚空到神圣泰拉的穹顶,奸奇的意志无处不在。

    玛卡多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哪怕是他,也必须在这种环境中小心翼翼。

    对于现实宇宙来说,亚空间的诸神就是最可怕的瘟疫,哪怕是沾染上一点也足以让最老辣的求生者蚀骨铭心。

    帝皇依旧在忙碌,他的思维以流星般的速度运行着,无数的计划与方案被他瞬间提起,却又在眨眼间便放弃,玛卡多瞥见其中的只言片语,只感到通体冰凉,那上面的文字在拷问着他仅剩的那点良知与道德。

    于是,掌印者再次抬起头,这一次,他的意志在虚空中变化着角度,准备去窥探欢愉王子对于这里的态度与攻势。

    如果说奸奇对于这个原体的腐蚀之深,已经达到了足以让掌印者的灵魂注视都不敢停留太久的地步的话,那么色孽对于这位帝皇的女儿的占有欲则可以用一个更为明显与直接的下场来显示:

    掌印者玛卡多——也许是仅次于帝皇的全银河灵能第二人,探出自己的神识,打算一窥欢愉王子留在第二原体身上的印记。

    ——————

    然后,他便被震晕了过去。

    ——————

    哪怕是帝皇的冰冷注视也无法驱散欢愉王子留在此处的迷雾,媚笑与私语已经深深地烙进了第二原体的身躯,她与色孽的距离似乎只差一个跪拜,一场狂欢,又或者是一次真正的亵渎。

    帝皇沉默着,他的二号作品在现实的宇宙中依旧归他所有,但在至高天里,欢愉王子已经大笑着紧握住她,只有万变之主的利喙才有可能撕破这种掌握。

    但为此而过早的挑起与至高天的战争未免太不划算,他还需要时间去塑造更多的军队和设施,去完备他的底牌,去完成一场跨越银河的豪赌。

    帝皇再一次开始了思考,他的思绪如同冬眠的蛇一样冰冷。

    伴随着时间的流转,泰拉之主的目光在已经完成的两个作品中来回摇摆着,在漫长的思考之后,他最终做出了一个算不上太艰难的决定。

    【玛卡多。】

    他唤醒了自己最信任的工具。

    【你看看这里。】

    帝皇敲了敲一号原体的舱室,通过灵能的视角,他们能看到这个近乎完美的造物其实拥有着自己的问题。

    偏执、孤僻、野性与顽固的傲慢是亚空间的力量所附赠的礼物,它们紧紧的贴在一号原体的灵魂之中,如蛆附骨。

    【我们应当削弱它,摘除这些不稳定的亚空间因素,最起码要摘掉一部分,我不喜欢我的成功作品中拥有这样的隐患。】

    玛卡多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的大脑还在因为那神灵的冲击而隐隐作痛。

    “吾主,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些被剔除下来的亚空间成分?”

    “它们必须被安置在一个合适的环境中,否则这些独一无二的力量终有一天会再次反噬他们。”

    【用不着全部清除,只需要削弱就可以,我相信它们的意志,我会将忠诚与服从输入到这些造物的基因之中,直到我不再需要它们的那一天为止。】

    说着,帝皇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失败的作品,他的第二个子嗣,瞳孔中的色彩就像一个暴君在看待一头替罪羊。

    【而处理这些恶念的地方,我们不是刚刚获得一个现成的么?】

    帝皇抚摸着那冰冷的舱室,他看向自己那失败的女儿,眼中是一种别样的欣慰。

    【既然她已经是一个无可挽回的失败品……】

    【那就让我们尽可能的废物利用起来吧。】

    【我的女儿,我的二号,我的第一个失败品。】

    【摩根。】


第一章 卑鄙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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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根,我的女儿。】

    【你是一个失败品。】

    ——————

    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宛如海浪的波涛在敲打峭壁。

    舱中的婴儿眉头紧锁,她沉浸在一场梦之中,一场真实的梦。

    她能感觉到,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身处在一个空旷的容器中,四周是冰冷的营养液与输液管,针尖刺破了她的手背,将她的肉体与精神随意揉捏着,变幻出令她的造物主满意的模样。

    “摩根……”

    有人在叫她。

    “失败品。”

    这个声音无情地得出了结论,随之而来的便是最剧烈的痛苦,成千上万的锋芒撕破了她的心脏,她蜷缩起身子,只能无助地挣扎着。

    再接着,就是风暴,她能听见风暴中变幻不断的狂笑,与那声愤怒的呐喊,她只觉得自己被风暴所卷走,在一片虚无中游荡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最后坠落到了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在这之后又过了多久,但是战争与厮杀的声音却在某個时间异常清晰地传来,那是一场疯狂的自相残杀,她能听见整支整支的军团在围绕着她而互相征讨与毁灭,直到再无任何声息传来。

    于是,她闭上眼睛,继续沉睡。

    直到那最卑鄙者从群星中来访。

    ——————

    “你确定是在这里么,首席牧师?”

    先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干裂的土地,神皇在上,他可能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踏足如此偏远的蛮荒之地的人类。

    MKⅡ型动力甲的温度调节装置因为阴云间的阵风而轰然作响,先锋抬起头,发现下一次暴雨已经近在咫尺。

    “看起来,我们必须要快,谁知道这个鬼地方的天气怎么样。”

    “总归不会太糟。”

    书记官是第二个走下来的,他调整着自己的枪械,目光先是在遥远的天际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地面上,四下搜索着可能潜在的道路与危险。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军团的新兵,他们左顾右盼,保持着最标准的戒备姿势。

    “根据行商浪人的探索日记,这里极有可能存在着少许异形文明的痕迹,比起所谓的天气,我们还是担心一下袭击者吧。”

    书记官话音刚落,一名新兵便向着他歪过了脑袋。

    “长官,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汇集一支探索部队,根据军团操典,探索情报等级为未知的异形世界至少……”

    “至少需要50名士兵,一艘战舰以及两名高阶军官的文书许可,我知道,新人,我就是负责教习这些条令的。”

    书记官亲密地拍了拍一名新兵的肩甲,又向着另一人笑了笑:“相信我,非常之时非常办法,这是被允许的。”

    这种敷衍的词语显然无法说服任何人,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牧师下来了。

    牧师是高大而危险的人物,他那宽阔的下巴,深凹的眼珠和刻满了经文的脸庞让人不寒而栗,仅仅是撇过来一个眼神,新兵便敬畏地低下了头。

    牧师眯起眼睛,就像只刚刚饱餐了一顿的野狐,他先是得意洋洋地享受了一会这股敬畏,然后才缓缓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小心点,新人。”

    在他身后,书记官微笑地安慰着身边这两个上好的消耗品。

    “艾瑞巴斯牧师的脾气,可算不上太好。”

    ——————

    这是崛起的时代。

    伴随着往日帝国的最后一声呜咽,混乱与疯狂的浪潮已经在银河中奔涌了太久,而现在,伴随着一声声不容置疑的命令,新的力量,新的意志,新的军团会将它们一一碾碎,又一个伟岸的巨人正在用钢铁与烈焰铸造着只属于自己的辉煌卷章。

    这是奇迹的复兴,是凤凰的涅槃,是耗尽无数心血与牺牲所立下的不灭丰碑,每一次胜利与征服都在为这传说般的故事增光添彩。

    大远征,开始了。

    帝皇的意志从神圣泰拉而来,化作无边无际的军团与舰队,拷问着银河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失地被收复,抵抗被摧毁,征服者的旗帜如同瘟疫般扩散。

    投机人,野心家和卑鄙者都在为了这壮丽的一幕而热泪盈眶,他们惊喜的发现,在被战争所卷起的波涛中,有无数的良机与珍宝可以去发现……

    “可以去掠夺……”

    艾瑞巴斯低语着,异形的骸骨与亡魂在他的脚下堆成丘峦。

    “神皇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身后,新兵感慨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一座由白骨所搭建的王庭,将泥泞的土地染成了雪原,那些骨骼的残片与人类的类似,但是它们的颅骨却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它们的异形身份。

    “这是灵族的尸骨,可能有几千个。”

    书记官翻检出一块块挂坠与装饰品,仔细甄别着。

    “这是灵族语……杰……杰斯瓦……方舟。”

    “这种带刺的绞鞭倒更像是一种刑具。”

    “这又是什么?……是演戏用的面具么?”

    书记官饶有兴趣地进行着自己的探索,甚至有些偏离了队伍,他的眼中很快就出现了一些更加巨大的野兽的骸骨,它们与一些灵族的遗体混杂着,显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异形在与可怖的巨兽进行着厮杀,又或者并肩而战。

    最终,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个通讯设备,摆弄了一会后,一段最后的语音便从中飘出:

    【伊利尔,我真搞不懂我们为何要在这里战斗,这不是在保卫方舟,银河中的同族已经如此稀少,我们却偏偏还要在这里自相残杀。】

    【注意你的态度,约西,先知们已经得到了预言,这个世界上的那个东西将会摧毁我们,那么我们就必须先行销毁它。】

    【我们那些野性的同族不会答应的,那个东西已经和他们的世界魂融合起来了,那些丑角也是,他们要带走它。】

    【所以,我们为此而战……小心!那些科摩罗的天灾杀过来……】

    话语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混乱的枪声与战吼,接着,便是哀嚎。

    那是数千股交杂在一起的哀嚎,杂乱、可怖,就仿佛数千人的灵魂在被某种力量活生生地抽出来一般。

    书记官皱起眉头,他扔掉了这个东西,拍了拍手,快步追上了队伍,回到他殿后的位置,他在艾瑞巴斯牧师不满的目光中低下头颅,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调整枪口,并盯着那两个可爱的新兵。

    队伍在前进,艾瑞巴斯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任凭掌中紧握的八芒星雕饰将自己带到战场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颗参天的古木,它无比的高大,巍峨,却是垂垂将死,就宛如这个世界一般。

    【预言的愚行。】

    【同类的相残。】

    【魂灵的尖啸。】

    到了……快到了。

    不详的光芒在掌心显现,艾瑞巴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迈步走入了古树之中,在阴影里,他看到了那个被枯死的藤蔓所层层包裹的珍宝。

    最后一步……

    脑海中闪过诸神模糊的低语,这让艾瑞巴斯愈发确信他的虔诚有了回报。

    【背叛的鲜血。】

    艾瑞巴斯扭过头,伴随着他的目光,书记官毫不留情的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两声枪响,新兵便瞪大了眼睛,一前一后地倒下了,他们当然会死去,因为只有他们的枪口没有对准自己的同伴。

    先锋同样端起了枪械,他瞄准了新兵的头颅,一人一发,保证没有后患。

    哪怕是艾瑞巴斯的脑海,也因为看到这一幕而思考了起来:这一次,又要编织什么样的理由呢?

    短暂的苦恼后,兴奋便再次占据了卑鄙者的心头,他抽出短刃,将流淌的鲜血涂抹到了干枯的藤蔓上。

    在他身后,先锋端详着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突然扭头看向了书记官。

    “你说……【神皇】真的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么?”

    “他如果真的知道,咱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书记官只是懒散地打着哈欠。

    ——————

    【苏醒吧。】

    这是第一次。

    在首席牧师兴奋的目光中,最后的防护手段层层断裂,世界发出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声悲鸣,然后便是灵魂的海洋中响起了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看到了,那是一个金属与木藤相交融的私人桃源,一个保护着可贵遗珍的强硬堡垒,也是诸神对他的赐福。

    透过那细微的金属裂缝,他看到了那一双淡眉,它也许属于一个婴儿。

    看起来他需要一副刀叉,最好能够切碎柔软的皮肉和筋骨,让他在享受赐福的时候不至于硌到牙齿。

    【苏醒吧!】

    这是第二次。

    艾瑞巴斯继续着他的尖啸,那声音如同刀刃相互摩擦的刺耳刮磨,让灵魂的海洋为之沸腾,在沉睡者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他看到那双眉毛慢慢皱起,就仿佛一场安静的好梦被击打得七零八落,新生的枝丫正享受着清晨的微光,便被无理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艾瑞巴斯笑了,他继续着。

    【苏醒吧!!】

    这是第三次。

    连天际的飞鸟都因为这嘶哑的吼叫而纷纷坠落,灵魂之海波涛汹涌,先锋与书记官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们的脑袋只感觉在头盔中左右乱撞。

    浅淡的眉毛已经死死的扭在了一起,它们的主人仍在抗拒,仍在徒劳地试图留在美妙的幻梦中,拒绝着现实的冰冷。

    艾瑞巴斯安静了下来,他不再吼叫,他颇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灵魂的海浪从癫狂恢复平静,直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因此而安宁了下来。

    他等待着,直到视野中的淡眉从死死的扭曲慢慢伸展,最后彻底放平,显然,梦境再一次地降临。

    首席牧师勾起唇角,为了接下来的举动而感到货真价实的喜悦,他将自己的声音变为了纯粹的尖啸,变成了足以刺穿一切大脑的声波长矛。

    这是最后一次。

    【苏醒吧!!!】

    ——————

    终于,那个东西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了。

    ——————

    屠杀开始了。

    ——————

    第一个倒下的是先锋。

    这个老兵刚刚从头昏脑涨中恢复,正以一种无比戏谑的态度仔细欣赏着死去的两人那惊愕的表情,这是他糟糕的爱好,但紧接着,阿斯塔特的超人感官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牧师!”

    他尖叫着,但在求援完成之前,无形的力量便从虚空中袭来,先是头颅,然后是胸膛,胳臂和双腿,这个沉重的战士被拉扯到半空中,一寸一寸地碾碎,就仿佛一个被捏爆的牛奶罐一样,鲜血大股大股地砸到地面上。

    书记官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但很快就感觉到了一阵冷风穿过身体,他艰难的低下了头,只看到鲜血从膝盖中流出,然后才是刺骨的疼痛。

    艾瑞巴斯的枪口冒着烟,他看了一眼那个被他亲手打穿了膝盖,从而被无形的大手拉扯住,撕得四分五裂的心腹,便扭头狂奔了起来。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促,他亡命般地穿过了密林和骸骨,狂风在他的耳边被传来撕破般的声响,飞一样的速度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了惊讶。

    越来越快,越来越远,越来越快,越来越高,越来越快,越来越……

    等等?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艾瑞巴斯低下头,只看见一具破碎的尸体倒在了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从头颅到腹腔,从手臂到脚尖,每一寸都被某种狂暴的伟力砸成了粉末。

    他甚至觉得那个尸体有点眼熟。

    然后,他意识到,那是他自己。

    艾瑞巴斯的灵魂不禁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他感到了疼痛,那并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灵魂,他的灵魂在被一股愤怒的狂暴力量撕扯,如同飓风吞噬云朵一般。

    在他发出尖叫之前,这个卑鄙的小东西便被随意地碾碎了,就仿佛一只被无意踩死的臭虫,平淡无奇。

    在最后一刻,他只意识到了虚空中模糊声响正变得清晰,他意识到那是无边无际的嘲笑,他只意识到这并不是恩赐,甚至不是注视。

    那只是嘲笑。

    ——————

    摩根苏醒了。

    她是被吵醒的。

    因此,她十分地烦躁,还有些懵懂。

    记忆如同汛期的潮水般涌来,将井然有序的大脑冲的七零八落,她恍然想起了一些激烈的声响,那是上千个生命的惨叫与怒吼,然后便是她不满地尖叫,于是那些声音便消失了。

    她开始活动自己的四肢,却发现它们脆弱且粗短,在一段尝试后,她才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

    她感到空虚,好奇,还有饥饿。

    她饿了,她需要吃点什么。

    那迷梦般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出现,它指引着她伸出意识,几缕在半空中游荡的虚无体便被她轻而易举的抓住了。

    这是灵魂。

    她的大脑立刻便这样告诉她。

    她吃过,在她还在沉睡的时候,她吃了成百上千种同样的东西,不过它们和眼前的这个似乎并不完全一致。

    她仔细地看了看,却发现这五个虚无的食物之中,其中一个灵魂似乎格外的肮脏丑陋,却又很吸引人。

    在饥饿的驱使下,她还是张开了嘴。

    嗯……

    未曾设想的美味。


第二章 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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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饥饿。

    疼痛。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也是最具有破坏力的本能,哪怕是初生的基因原体也无法一直对抗如此疯狂的伟力。

    她感到了,饥饿。

    还有疼痛,来自于大脑之中的疼痛,时隐时现,令人厌烦。

    那名为【艾瑞巴斯】的,肮脏却又无比美味的灵魂并没有能够安抚住她灵魂深处的空洞,反而如同初春的第一场雨一般彻底释放了冰封的凌汛。

    饥饿,这最原始的本能在她的脑海中持续不断地咆哮着,要求得到满足。

    摩根皱起了眉头。

    在这咆哮声中,她分明听到了夹杂着某些遥远的大笑,那笑声非男非女,充斥着抹不掉的媚态与饥渴,宛如一个邪恶的佞臣在讥讽着被它毒杀的国王。

    在那癫狂的笑声中,她还隐约能听见些许的低沉私语,那像是一个虚伪的母亲在感慨着自己的付出与辛劳,并理所当然地要求着她的臣服与喜悦。

    而这笑声每延续一秒,她的饥饿便随之扩大一分,不断地摧毁着她的理智,渴望将她变成某些不可言明的野兽。

    她必须解决它,最起码要想办法暂时地去压制住。

    【灵魂】

    她能听见那声音在渴望着什么,这种渴望此刻已经成为了最好的动力,督促着她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原地,并最终走向了那一片狼藉的战场废墟。

    ——————

    在蛮荒世界的如血夕阳下,摩根在行走。

    哪怕是银河中最癫狂,最离经叛道的艺术家,恐怕也想象不出如此的情景:

    一个婴儿正行走在死寂的冷风之中,她就这样地漫步在古老的战场上,一颗炽热的新生心脏在无数的白骨间前进,宛如祭祀在巡视自己的神庙。

    而在这位白骨祭祀的面前,是无数奇形怪状的雪片,它们仿佛伴随着凄厉的风声在半空中游荡,久久不愿融化。

    但如果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雕刻在这些所谓的【雪片】上面,不是一片洁白,而是无数张尖叫的,扭曲的面容,每一张都意味着战场上一個枉死的灵魂。

    它们有的是纯白的,仿佛无辜的卫士,有的则是相反到极致的黑色,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暴虐气息,而更多的则是黑白两色的斑驳混杂——无论如何,它们现在都只是无力而怨恨的虚无。

    数千个扭曲的灵魂就这样的在摩根的面前飘荡,它们旋转着、哀嚎着、用无法辨认的语言在唾骂与诅咒着这个生而不凡的婴儿,因为它们正是为了她而死。

    这可真是一顿大餐。

    于是,她伸出了无形的手,轻易地抓住了一个,仔细观察起了那上面的尖锐外表与狰狞面容。

    尽管她的记忆依旧破碎而模糊,似乎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止她对自己过往经历的追寻,但是那些天生的知识储备却毫不犹豫地向她敞开大门:扫了一眼正准备享用的美食,她的脑海便自动分辨出了这些灵魂的主人:

    它们属于某种【异形】。

    一想到【异形】,一个充斥着杀戮与破坏的冲动便在心底荡起层层波澜,而伴随着这种冲动,她脑海中的阵痛也随之愈加强烈,让她忍不住地皱眉。

    压下了这些混乱的思绪,又暂时地屏蔽了遥远的大笑,摩根闭上眼睛,安静地将这个异形的灵魂抛进了嘴中。

    味道只能说是很勉强,远不如那个【艾瑞巴斯】美味,不过能够充饥,而且她脑海中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那么,这便是【第1个】

    ——————

    【第14个】

    【第15个】

    【第16个】

    摩根舔了舔嘴角。

    她正坐在这古战场的最中央,手里抓攥着那些名为灵魂的美味食粮,最开始,只是肆意地大嚼大咽,略微饱腹后,她便慢了下来,开始仔细感受唇齿间的滋味。

    基因原体那超人般的思考能力伴随着能源的不断涌入而逐渐解封、流动,她花了一段时间来将大脑中成千上万的记忆碎片与混乱学识一一阅览并整理完毕。

    伴随着她的意志愈发清晰,基因原体的灵魂甚至可以短暂的飘离自己的身体,来到高空之上,依靠着这里卓越的视角,摩根开始观察起自己所处的世界,并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她放眼望去,只看到了满目的废墟,死寂与荒芜,所谓的文明已经变成了尸骸和硝烟,零零散散地遍布在苍茫的大地上,燃烧的树林间。

    这个世界曾经生机勃勃,直到战争所携带的武器和恶意将它彻底摧毁,她极力地登高远眺,才发现天际线上一座村落模糊的影子,不过也已经淹没在了浓烟之中。

    但那不关她的事,她现在需要的是能够遮掩身体的衣物,能够保护自己的手段,还有灵魂,更多的灵魂,她需要尽可能多地吃掉它们,来缓解大脑的阵痛,来填饱无尽的饥饿,来获得更多的知识与力量。

    那些身着奇异盔甲的人,他们自称为怀言者,想要伤害她,而且数量不明,她必须动用一切方法来保护自己。

    【第67个】

    【第68个】

    【第69个】

    这些异形的灵魂脆弱又美味,在她一把一把地咀嚼它们的时候,她能从中汲取到丝丝的甜味,而像这样的美味点心现在满天都是,它们游荡在层层白骨的上方,散发着临终前的哀嚎与尖叫。

    在吞咽下又一股灵魂后,摩根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它们已经可以承受住奔跑与投掷,于是,她从那粉碎的尸骸上捡起了一把匕首,挥舞了两下,开始向着尸骨最密集的地方前进。

    片刻之后,她的身上已经包裹着一件裁剪过的衣服,还有几个零碎的小玩意儿,在满足了最基础的羞耻心后,她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进食。

    【第251个】

    【第252个】

    【第253个】

    在本能与饥饿的催促下,她持续不断地吞噬着那些哀嚎的魂魄,直到她自己都无法数清到底吞噬了多少,直到意识的海洋中隐约发出了暂时满足的惬意声响,直到她的精神终于补足了能源,足以发现这些灵魂中真正的精品。

    剥开由数千个哀嚎之体所组成的围墙,摩根发现了三个有趣的东西。

    那是三个尤为巨大的灵魂,比起那些如同泥团一般可悲的同类,它们显然保持着与生前类似的体态,较为洁白的两个正怒视着她,而那个更罪恶的则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

    “我们可以谈谈。”

    那宛如奴隶主一般的漆黑异形刚刚吐出了它的求饶,便被摩根的指尖毫不犹豫地刺穿,她将这个惨嚎的家伙扔进嘴里,只感觉它的味道与那个艾瑞巴斯最为接近。

    “你这罪恶的野兽!”

    目睹到这一幕,那衣着考究的洁白异形终于倾吐出了恶毒的诅咒。

    “先知议会早就知道了你的降临,最伟大的无上先知都为了你的阴暗未来而发抖,我们动员了所有的守护者与游侠、火龙与嚎叫女妖,甚至是强大的幽冥构造体!”

    “这本应杀死你,本应终结你这卑微而肮脏的生命,将你的命运彻底掐死在这蛮荒的群星边缘!要不是这些愚昧的家伙,这些无知的同胞,还有这该死的科摩罗的堕落败类!我们早就做到了!”

    “伱这邪神的走狗,暴政的傀儡,卑鄙的野兽,我知道你依赖的是什么,你就像那些自暴自弃的可悲种族一样成为了祂的仆从与奴隶,为了自己主子哪怕一瞬间的欢愉而不顾一切!”

    “我们的兵锋原本距离你只有一步之遥,直到你的主子插手,祂救下了你,让我们的灵魂成为了你的饷食!”

    “你可知道祂的本性?你可知道你那可悲可笑的未来?你这……”

    它的诅咒也许只是刚刚开头,但是摩根的耐心就已经被这模糊其词的虚伪言论折磨地所剩无几,她的意识如同利刃一般散开与飞舞,瞬间刺透了异形的身躯,那异形的同伴或是护卫还想舍身抵挡,但结果不过是两个尖叫的灵魂同时消失在了摩根的灵魂之海中,再无声息。

    嗯……是酸的。

    比起艾瑞巴斯以及其他晦暗灵魂的甘甜美味,这些更为洁白的古怪灵魂要么寡淡如水,要么酸涩难咽。

    但它们的确很有效果,伴随着这几个强大异形最后的声响在摩根的意识中消失,她只感觉那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也随之而烟消云散,脑海中的剧痛也渐渐地减弱,最后来到了一个完全可以忽略的地步。

    随后,基因原体感到了困倦。

    她抬起头,发现天空中此时已经是阴云密布,很快,伴随着白日里前所未有的狂暴飓风,如同全体大小的雨滴与冰雹从云层中落下,无情地向地面砸落,摧毁了大片的尸骸与丛林。

    显然,这个蛮荒世界的确有如同其名字的那一面。

    但在此之前,原体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狭小天地之间,这个由金属与树枝所组建的圆形堡垒此时仍是一道可靠的屏障,能够在夜晚的严寒中保卫她的体温。

    于是,在最后一遍确认了栖息地四周的安全之后,摩根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人再打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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